第二十章醉眠劍客

作品:《龍戰野

    張祿給自己擬的詩號是:「更對殘花一醉眠,人間幾度變桑田。還應笑我功名客,年去年來兩鬢斑。」

    風赫然和唐麗語聽聞,都不禁小小吃了一驚,就連一向不動聲色的黎彥超都挑了下眉毛——「張兄大才啊!」張祿忙道:「過譽了,隨口押韻而已。」他當然沒什麼文采,但是記憶力過人,想要從背過的唐宋詩詞裡摘幾段滿不挨著的集句成篇,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兒。

    眼瞧著穿越在即,任務即將展開,但是張祿還有些事情必須問清楚——非關鈞天世界的基本設定,因為他覺得眼前這仨貌似比上一隊人靠譜得多,肯定會主動把相關信息告訴自己的。他想探聽的是:「你們……原本一組幾人?為什麼需要在下來增補?」

    風赫然習慣性地聳聳肩膀:「原本也是四個,另一人為歸夢樓內門弟子季連遲——上次任務不幸遇難。」

    張祿心裡一哆嗦——「真死了?鈞天世界很危險嗎?」

    風赫然點頭:「十步一險,死生只在頃刻之間……」

    唐麗語毫不留情地朝他左肩搡了一把:「別胡扯!」然後轉向張祿,笑著說道:「魔的任務,我們還都沒有接到過,而天的任務,是不會太過艱險的,只要同心一意,萬難皆可排除。」

    風赫然「噗嗤」一聲也笑出聲來:「開個玩笑罷了——實話說,只要你用心,可能受傷,但不會死,凡死的都是胡行妄為,自作自受——季連死得就莫名其妙,先是到處挑唆,平白增添了任務難度,然後又臨陣脫逃,結果墜落山崖……」

    唐麗語接話道:「不怕死反倒不會死,越是畏懼,死亡如影隨形而至。希望張兄你不要讓我們失望。我祈願大家都能安全回歸,咱們一起經歷各種艱險,相互促進,始終組隊,別再三天兩頭的換人了。」

    張祿點點頭:「那麼鈞天世界的武道……」

    唐麗語解釋道:「多為入道境,只有十數名得入無我境的超強高手——比方說咱們這回要保護的楓晚山莊主人譚楓,戴朝朝廷方面,可能也會派出相應強者。我和黎兄或者風兄聯手,勉強可與一名高手戰平。」

    張祿心說倆窺奧能打一個無我境初階,這幾個傢伙果然厲害。就聽風赫然沉吟道:「我等也去過多個世界,都是亂世,照道理說武道應該繁盛才是。即便戴朝重文輕武,可那蠻族的隨朝,高手最多也就無我境初階,都不如我天垣世界……這是什麼道理?」

    張祿笑著揣測道:「不要以為亂世殺伐過甚,武道就一定能有長足進步的。越是亂世,往往通訊不暢、物資不豐,即便從屍山血海里廝殺出來的高手,鬥戰經驗是夠充足了,卻很難集百家之長,成一家之道。再說亂世中有多少高手埋骨疆場,傳承直接就斷絕了,後人無從得著傳授——咱們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步步登高,倘若前人未能破境便即凋零,後人又怎麼出得了成果?」

    風赫然一撫雙掌,連連點頭:「張兄你說得有道理,不過……你這個姓可挺奇怪啊,東黎侯府有姓張的家族嗎?」

    張祿嘴角略略一抽,心說你丫思路跳躍得倒快——「在下並非世家,本無傳承,去年才投入的東黎侯府,被招為內門弟子。」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黎彥超突然插嘴問道:「東黎內門得入窺奧階的只有四人,在下卻未曾聽說過張兄的名字,何也?」西黎、東黎,雖然源出一祖,如今卻視同仇讎,東黎侯府內都有哪些資質不錯、前途光明的年輕人,西黎侯府里可能都建了密檔,隨時監測。所以黎彥超對於從前沒聽說過張祿的名頭頗感奇怪,想要探問個清楚。

    張祿心說我該怎麼回答才好?本人才剛入室,就算有了窺奧的實力,也還沒經過比試公認;再說就算窺奧也是初入啊,跟你們這幾個巔峰還差著老大一截呢。他是個要面子的人——當然更要命——這話就說不大出口。

    好在正當此時,眼前驟然一花,四人就此穿越到了鈞天世界,恰好把黎彥超的疑問給隔過去了。

    出現的時候乃是正午,紅日……白日當頂——這世界的太陽貌似很小(也可能是很遠),但是亮白灼目——他們身處河岸邊,身前是滾滾濁水,洶湧澎湃,身後有陡峭岩壁,四下里叢叢灌木,並無行人。唐麗語手搭涼篷朝四周眺望少頃,便向側面一指:「那裡山崖下便是楓晚山莊,大概十多里的路程。」

    「你怎麼知道?」

    「我們來過這鈞天世界啊,也拜訪過楓晚山莊,再說——映日而紅,那裡不是有一片楓林嗎?」

    張祿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忽聽旁邊風赫然「哎呀」了一聲:「咱們給張兄介紹此世的情況,聊得開心,貌似忘記了一件重要事情……」

    「何事?」


    「聖尊給的『草還丹』忘拿了……」

    唐麗語撇嘴一笑:「幾顆療傷丹藥而已,也不是仙方,也不是聖物,忘記就忘記吧。」

    張祿心說這女子好生豪爽!可是你身為世家小姐,看不上這些普通療傷藥物,我可是個寄人籬下的窮人啊,想起來這叫肉痛……

    從須延世界摸屍體搞來的那些藥物,張祿通過黎劍池,都找醫生來鑑定過了,全是內服外敷的傷藥,並無毒藥、迷藥在內。大概是因為須延世界的天地元氣不如天垣世界充沛的緣故吧,這些被相府大高手揣著上路的藥物,療傷效果其實並不算好,擱天垣還不如「草還丹」一半值錢呢。他連傷藥帶散碎銀兩,一共才換到了七百多錢,還不夠自己三個月的食宿費。

    這還幸虧是諸玄輔他們沒有摸屍體的習慣,否則隊伍均分戰利品,落張祿手裡就更剩不下什麼了。他心說我常見無限流小說里主角靠摸屍就能搞到不少神兵利器,起碼也賺個盆盈缽滿的,怎麼換我就這麼倒霉呢?

    上回跑那一趟,除去《玄洞寂然功法初階》——雖然不確定價格,但在天垣世界還真沒別處掏摸去——也就最初給的那粒「草還丹」還值兩三百錢啦,比他當初跑東黎郡的船費都貴。這回任務又各發下一粒,積少成多,可累身家。那仨一瞧就是有錢人,或許不在乎,張祿心說我怎麼也能給忘了呢?可惡!該打!竟然一點兒窮人的自覺性都沒有!

    跟著同伴們分開樹叢,迤邐向楓晚山莊走去,張祿隨口就問:「你們都認識那山莊主人嗎?」

    唐麗語點點頭:「嗯,『獨劍立極』譚楓,我還記得他的詩號,乃是:『一水楓為岸,兩山雲作裳。向晚風中立,回首驛路長。』」

    張祿眉梢一挑,先不多作評論。

    行不多久,果然見到山邊、河畔一大片楓林,就中露出白牆綠瓦,倒是好大一片莊院,門口有莊丁守護。風赫然上前報名,一名莊丁匆匆前去稟報,時候不大,忽聽門內響起來漫長的吟誦聲:

    「曉暢世情風雨空,死生只在談笑中。昨夜山間碧波水,繁花落盡一片紅。」

    「曉」字才出口的時候,聲音貌似還很遙遠,等到「紅」字收結,人已經到了門外,朝四人一抱拳:「承感風少俠前來相助。」

    張祿一瞧,這人四十多歲年紀,俄冠博帶,打扮得確實象個文士,但是雙目炯炯有神,兩側太陽穴微微隆起,雙手粗黑,指關節略略有些變形,想來必是精擅龍爪手或者擒拿術之類的高手。

    風赫然抱拳還禮:「蘇大俠,久疏拜問。」

    唐麗語低聲向張祿介紹:「此人名叫蘇瑾,人稱『生指死爪』,擅長擒拿,大概是窺奧大成的水平。」所謂「大成」,那就是比巔峰還差著半步,說白了,他未必是唐麗語三人的對手,但理論上能夠戰敗張祿。

    風赫然向蘇瑾介紹了幾名同伴——那就省得報詩號了,各給安個諢名就罷。天垣世界並不是每個武人都有綽號的,所以風赫然就現從各人自擬的詩號里截取,管唐麗語叫「剷除不平」,管黎彥超叫「扶搖九霄刀」,管張祿叫「醉眠劍客」。

    張祿心道你早說嘛,我自己擬外號得了,瞧你起的這叫什麼玩意兒……

    蘇瑾貌似也聽說過唐、黎二人,態度頗為恭敬,到張祿這兒就差了一些。張祿心說是啊,我也不象唐麗語那般相貌非凡,也不象黎彥超一瞧就很能打,又沒穿長衫……沒把我當小廝或者賬房,足感盛情。

    蘇瑾說譚莊主正在後院打坐練氣,以期以最佳狀態主持明日的大會,目前莊內外一切迎接、款待之事,都由在下來處理,幾位千萬莫嫌怠慢。風赫然連聲「豈敢」,就問還有哪些高手來參加大會啊?蘇瑾報了十幾個名字,張祿自然全都陌生。

    莊院不小,人口也稠密,一路行去,常見江湖豪客——大多也打扮成文士模樣——來來往往,其中還真有幾個認得風赫然他們的,紛紛口吟詩號,上來見禮。據蘇瑾說,目前已經有近百餘江湖上成名人士攜帶弟子、晚輩趕來,明天估計還得有幾十個——「真一時之盛事也,可見我大戴有人,不會屈從於強胡的淫威!」

    完了說我是先領你們去下處休息呢,還是你們想在莊子裡逛逛,結識一下江湖同道?風赫然瞥了黎彥超一眼,拱手道:「蘇大俠自去忙吧,不必理會我們。季連賢弟的廬墓就在莊後,我等打算前去祭掃一番,以寄哀思。」

    蘇瑾面露沉痛之色:「季連少俠為國犧牲,譚莊主派專人管理他的墳冢,日夕灑掃,年節祭祀,蘇某也往他墳上去進過幾柱香。可惜啊,少年英雄,竟然……」

    等到蘇瑾離開了,張祿才低聲詢問:「不是說季連遲是臨陣脫逃,墮崖而死的嗎?怎麼聽蘇瑾說起來,倒象是光榮就義的?」

    唐麗語淡淡一笑:「總是同伴,多少幫他遮掩一二吧……好在當時附近並沒有太多人,就說他是被敵人追殺的時候不幸墜崖的。」

    風赫然貌似熟門熟路,很快就領著幾人從後門出去,來到山崖旁。群楓並峙、紅葉爛漫當中,果然起了一座挺高的大墳,上立一碑,寫著:「義士季連諱遲之墓。」三人並立墓前,各鞠了三個躬,張祿也只好在後面跟著,完了指著墳墓問:「這裡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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