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匡護蒼生

作品:《風水錄

    南宋初年,當時的宋高宗蟬位,新皇繼位,開始了歷史上著名的隆興北伐。一月之間宋軍便收復了靈璧、虹州和宿州。

    一時間,宋軍兵鋒,威震天下!

    噹…噹…噹……

    嘉陵江對岸的錦屏山傳來十餘杵鐘鳴聲,悠遠而又恢宏,激起江面上道道波紋向遠方蕩漾而去…

    江岸枯樹之上的幾隻水鳥被鐘聲驚起,嘎嘎嘎鳴叫了幾聲,玉石般潔白的翅膀撲扇著,在巴山這美輪美奐的風光畫中掠過,消失在畫卷深處。

    已是子夜,嘉陵江兩岸卻是燈火通明。仍然有不少的船隻來往於江面,燈似連珠,傳出嘈嘈凌亂的號子聲和喧鬧聲。兩岸水寨之中,不時飄出鮮血的鹹味,混合河水的腥味,透出一股蕭條索然的氣息。

    凌霄在一條小船上遠遠地看著南岸的古城、耀月的華燈,聽著江上的號聲,嘆了嘆氣。

    夜的黑無法掩蓋心的澀。

    他在綿綿的微雨里,細數著在心尖兒上顫抖不已的種種心事。那雙黯淡的雙眸里,盛滿了被歲月遺忘的深沉的寂寞。眸色幽幽,冰寒陣陣。

    他已來到保寧府三年多了。之所以遠離家鄉到此,都是為了抗擊金兵入侵,保家衛國。同時也是為了兒時的志願。

    凌霄的家鄉在揚州。那裡有美麗的秦淮河,那裡有喧囂的畫船簫鼓,那裡有脂香四溢的旖旎。

    保寧府是西線抗擊金人的主戰場。這裡充滿了血腥,到處都有哀嚎。這裡沒有家鄉那樣的夜晚,只有嘈雜和喧鬧。這裡沒有你情我攏的纏綿,只有扣人心弦的廝殺。這裡沒有達官貴人公子哥,只有為國捐軀的鐵血兒郎。

    「這裡就是張帥的家鄉。」凌霄提著酒葫蘆,喃喃自語,任憑綿綿細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口烈酒在他口裡久久不願咽下,此時的他細細品嘗著葫蘆里的酒,人生的如意與否也是冷暖自知。

    凌霄長嘆一聲:「十年了,岳帥和張帥,你們的冤屈終於平反了。」

    凌霄說完這些,這個久經沙場的鐵血男兒竟忍不住哽咽起來。

    船夫老陳端著碗肉湯朝凌霄走過來。凌霄止住淚,看了他一眼,接過船夫老陳遞過來的肉湯,也不管肉湯是否會燙嘴,便一飲而盡。

    肉湯進了凌霄的喉嚨,使他的臉上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臉上也泛起一層紅暈。

    「老陳,要不了幾日,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此刻凌霄仿佛是在跟自己言語一般。

    船夫老陳接過凌霄遞過來的碗,他的雙手長滿了老繭。他的拇指和食指都略微有些畸形。

    聽到凌霄的話語,船夫老陳略微一愣,緩緩開口道:「張帥屍骨都安頓好了嗎?」

    凌霄也不搭話,目視著眼前被火光照耀得通明的嘉陵江夜景,點點頭。

    船夫老陳輕輕嘆氣,唏噓道:「唉!你這一走,又不知何年月,我們兄弟方能再相見了。」

    凌霄聽到船夫老陳的話,拍了拍船夫老陳的肩膀,不由感嘆道:「是啊!以前的老兄弟們,大都已經下去陪大帥征戰四方。我們能再次聚首已是不易。」

    船夫老陳將碗輕輕放好,向凌霄問道:「不知老弟以後有何打算呢?」

    凌霄望著船夫老陳嘿嘿一笑,道:「老哥,您還不知道我嗎?此間事了之後,我也該回故土找個好營生,過安穩日子了!」

    船夫老陳苦笑道:「你啊!現在到處都在與金人打仗,哪裡還有什麼好的營生呢?」

    凌霄聽到船夫老陳的話語後,忍不住笑罵道:「老陳,你這老傢伙。你這裡不是還有這麼一條漁船麼?天天在此處享清福,倒也是逍遙自在,如同神仙。」

    船夫老陳搖搖頭,回應道:「你啊!還跟當年一樣,還是那麼喜歡拿話擠兌我。」

    船夫老陳的臉上掛滿了傷感:「回去之後,你得討一房媳婦安個家了,畢竟也到年紀了。」

    凌霄喝下一口烈酒,聽聞船夫老陳的話語,感慨道:「若無知心人,此生漂泊又何妨!」

    轉而凌霄又嬉笑道:「倒是你這個老傢伙在這裡過得舒舒服服的,怎的也不知道討個媳婦兒?」

    船夫老陳聞言,苦笑道:「我倒是想啊!只是現在亂世之秋,能有個立命之所已屬不易,又何必連累她人與我受苦呢!」


    「唉!」

    船夫老陳面露傷感嘆息道。

    凌霄明白船夫老陳內心的苦痛,開口安慰道:「哥哥,您正值而立之年,誰說您老了?何況,當年岳家軍中赫赫有名的開山刀,誰又敢冒犯虎威,在您背後嚼舌頭呢?」

    船夫老陳搖搖頭,面露苦笑:「莫要提以前啦!岳帥和張帥慘死風波亭的那一刻,這世上便再無開山刀陳祖壽這個人啦!」

    凌霄與船夫老陳相互對視一眼。作為昔日在戰場上的生死之交,在即將離別之際,凌霄的心中涌動著千言萬語。

    何故世間,滿是波濤無際留戀。一思一念一刻,至此一生,長風萬里相送。一言一語一詞,終此心間,鵬程萬里祝願。

    凌霄幾次欲開口,但還是忍住了。此刻的他不願破壞這份平靜,使離別帶給自己更多的傷感。

    沉默……

    最後,船夫老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開口道:「凌霄兄弟,時辰已經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凌霄微整衣冠,點點頭。

    兩人不再多言,前後進入船篷之中。

    船夫老陳簡單地收拾了下船篷,騰出一塊足夠兩人歇息的地方,便合衣躺下補覺。

    凌霄脫下有些濕潤的外套,將其掛在船篷的一根斑竹竿上。

    躺在船夫老陳的身邊,凌霄卻是思緒萬千,雜念紛飛,輾轉反側,困意全無。

    他看著旁邊已經鼾聲大起的船夫老陳,不由地在心裡感慨:這就是當年使金軍膽喪的開山刀-陳祖壽!

    如今的他只是嘉陵江邊的一個普通船夫老陳,靠在嘉陵江上打魚和往兩岸運送貨物為營生。

    恐怕此時的他已拿不動當年的那把虎齒刀了吧!

    說出來旁人也不會相信,這就是當年岳家軍中威震天下的十二虎賁之一的開山刀。

    唉!世事無常啊!

    「兄弟們,好酒啊…」

    船夫老陳的囈語打斷了凌霄的思緒,引得凌霄輕輕的嬉笑。

    「算了吧!完成了眾兄弟們的重託之後,我也要回故鄉生活了。或許也會似陳老哥這般吧!」凌霄在心裡自嘲道。

    遙想當年,宋軍在岳帥的帶領下一路北上所向披靡。百姓都親切的稱作「岳家軍」。後來由於戰局的需要,張帥帶領小部分岳家軍前往西線抗擊金兵的進犯。配合岳家軍主力北伐。

    哪知,最後關頭竟遭奸臣陷害,最後功敗垂成。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遺民盡淚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

    尤其此刻身在張帥故土,凌霄的心中更是泛起一股深入骨髓的悲涼。

    因為他真的忘不了那些在宋金戰場上為國捐軀戰死的兒郎們!

    因為他無法忘記張帥臨別時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

    因為他難以釋懷中原百姓那翹首以盼王師的神情!

    他的心裡充滿了憤恨。對群臣的無能,對奸臣的憎恨,更對朝廷的昏庸!

    想到這些,凌霄不禁用力捏了捏懷間的一團彩色錦帛。

    這是他多年來已養成的習慣,而那塊彩色錦帛則是他與岳家軍眾兄弟們最後一次在戰場上廝殺所獲得的戰利品。

    儘管這塊彩色錦帛上面繡著儘是一些妖魔鬼怪的圖樣,使人看了後覺得十分不吉利。但是,凌霄卻是將它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每當他情緒低落時,常常用來以物思人,回憶那段讓他刻骨銘心的戎馬生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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