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畢竟是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光明正大地舉行冥婚是不可能的。

    沒辦法，我只能等到天稍黑些之後，背著村民，偷偷帶著傻子和二嫂回老房子舉辦冥婚。丫丫還是想要親近二嫂，可二嫂卻依舊不認識丫丫一般，一臉淡漠。或許還是怕鬼體傷害到尚且年幼的丫丫吧。

    好不容易天色漸晚，雞鴨回籠，大夥都回去歇息了，我才帶著傻子、丫丫躡手躡腳地回到了老房子。

    問過了二嫂的生辰八字加以她的死亡時間，勉強算出了一個吉時，本來還應要傻子的生辰，不過看他那一臉的痴呆相想必也忘記了自己的生辰。

    二嫂依舊身襲紅衣，雙頰上滿布紅霞，千嬌百媚，裊裊依人。任誰也無法接受眼前的美嬌娘早已淪為魂魄一縷。

    哄好丫丫睡覺之後，整個村子早已沒了聲響，只余蟲鳴聲還在窗外聲聲迴響。砍下一對公雞頭，將脖頸處的血經大門灑到拜堂處後，傻子一臉痴笑地背著二嫂走了進來。

    冥婚不同於陽婚，冥婚現場活人忌開口。天下萬物結成姻緣皆須經過人間月老的記載，而陰間鬼魂之間的結合則是需要經過當地城隍僚佐陰陽司的許可，像二嫂和傻子一人一鬼的冥婚只能通過一些方法掩蓋住二嫂身上的鬼氣或者傻子身上的陽氣。

    雖說之前我在傻子身上塗抹了大量避氣膏用來遮住他身上的陽氣，也千叮囑萬囑咐傻子千萬別說話，可我還是依然放心不下，站在一旁，以免出事故。

    「乾、坎、艮、震、巽、離、坤、兌，甲巳，已巳，丙巳，丁巳，戊巳門閉！」天干中，甲乙丙丁戊主生氣，地支中巳又乃陽氣最盛，通過爺爺教我的五行陰陽法，我閉去了自己的陽氣，不會讓陰陽司察覺，不過這法子並不能支撐太久，最多不過一炷香，所以，這場冥婚得速戰速決。

    抹了一些隨身攜帶的黃牛眼淚在眼睛上後，雙目通靈，方得以看清鬼體。雖然鬼見過不少，可二嫂的本體還是讓我有些難以接受，原本傾國傾城的二嫂容貌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張白面紅唇，雙臉腫脹，披頭散髮的鬼臉，鬼身通體發黃，原來是一隻黃頁鬼。

    身死一刻，執念的大小便決定了鬼魂的強弱，通常分為灰心、白衫、黃頁、黑影、紅厲、攝青六種，由其本體顏色區分。灰心鬼多為排隊投胎的鬼，也是最為常見的鬼，對人沒有威脅性；白衫鬼通常是剛剛死亡的人所化，怨氣也不高；而到黃頁鬼以上之後，神通便逐漸顯現出來了，傳說最高級的攝青鬼還可吸人靈氣，令人短壽，還可化為人身，日間現身，法力高深。

    而眼前二嫂這個黃頁鬼，也只是有些許執念，放下心中的結後便會再入輪迴，而我，自然也會提升陰德，對於修行幫助極大。

    深吸了幾口氣後，我平復了心情，向二嫂點了點頭，示意儀式即將開始。

    陽婚拜堂首先要一拜天地，這一拜，拜的便是陽間月老的一絲分神，而這絲分神也會履行自己的職責，直到婚禮結束後方才歸位。而冥婚則沒有這一拜，因冥婚現場嚴禁活人開口，所以陰陽司則兼當主持婚禮，只需雙方朝城隍廟方向共同深鞠一躬，陰陽司便會出現。

    鞠躬禮剛畢，只覺一陣陰風吹過，直從大門吹到了婚堂中央，再一看時，一道左臉黑，右臉白的身影卻已立在二嫂與傻子身前。

    陰陽司！我內心一緊，僅看了一眼他的臉，甲巳門已有鬆動的跡象。我連忙調整氣息，方才穩住五門，不讓陽氣泄露。

    再看二嫂兩人，二嫂早已為鬼，面對陰陽司自然不懼，可傻子乃貨真價實的陽體，雖說已破童子身，可陽氣依然旺盛，面對陰氣如此強盛的陰陽司時，我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傻子身子一直發抖，兩旁牙關也開始不斷打顫，臉色越來越白，塗抹在他身上的避氣膏也在大量地消散著，看著他欲張又止的嘴，我的心也跟著一陣緊張。

    傻子，憋住！撐過這一段！

    要是被陰陽司發現傻子是陽體，後果不敢想像。要知道，陰陽司乃城隍第一輔吏，法力僅低於城隍，而城隍更是不弱於紅厲鬼的存在，要是惹上這樣一尊大佛......

    想到這，我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平虎，張婕，即日起你等二人結為陰魂，可享地府三十年時日，可有違意？」陰陽司聲音空洞，攝人心魂。

    話音剛落，二嫂連忙允諾，而傻子則是呆愣當場，似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話。

    見傻子沒有回應，陰陽司橫眉一皺，厲聲問道，「平虎，你可有異議？」

    巨大的威壓下，傻子似乎再也憋不住了，向後退了足足幾大步，「你...你這怪人，太讓人難受了。」

    完蛋！

    傻子開口的一瞬間，陰陽司原本左黑右白的臉瞬間變為全黑，「活人膽敢與陰魂通婚，還妄圖瞞天過海，罪加五等，打入十一層地獄！」話畢，右手一伸，一柄通體漆黑長槍入手，只一刺，傻子便眼神渙散，雙目無神。

    在黃牛眼淚的影響下，我清楚地看見傻子三魂其一的命魂緩緩向陰陽司飛去。

    萬物皆有因果，此事因我起，果必由我結！一咬牙，我當即撤去五道生門，陽氣瞬間布遍全身。

    「咦？」對於我這個突然出現的活人，陰陽司似乎也有些詫異，不過並未多問，而是長槍一拉，欲將傻子命魂收入長槍之內。

    「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丁巳門開！」陰陽司雖為神職，可畢竟也是鬼體，丁乃萬物丁狀，巳為陽氣之盛，借萬物之陽氣聚於右手食指處攻其，我不信不能破敵！

    陰陽司動作略有遲鈍，眼看攻勢降臨，長槍輕晃，黑臉瞬息間化為白臉，右手挺槍，直直朝我刺來。

    指尖與長槍相碰。

    僅一息，我便向後飛去。長槍內仿似有無盡陽氣一般，順著食指尖迅速鑽入體內，開始在我體內肆虐著。「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壬戌門開！」霎時間，體內的陽氣迅速被我從壬戌門放出，周圍的植被瞬間枯萎。

    萬物負陰而抱陽，一旦陰陽失衡，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魂飛魄散。

    好不容易將體內氣息平息後，定睛一看，陰陽司又變回了最初的左黑右白。嘶，我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

    「小道士，本司念在你修煉不易，少不更事，暫且饒你一回，速速散去，本司要收拿此子命魂！」說完，不再看我一眼，長槍微晃，傻子命魂再次被吸走。

    「萬事皆有因果。此果應由我來承擔！」再次打開丁巳門，一道陽氣似箭一般刺向陰陽司右臂。

    「也就是說，你才是這件事的主謀？」陰陽司語氣隱有發怒跡象，長槍一轉，一道殘影閃過原地，再出現時已到我身前，「你身為道士，知法犯法，罪加十等，打入十七層地獄，百年不得轉世！」

    「乾坎艮震巽離坤兌...」

    「住嘴。」沒等我來得及收閉一百二十門，穩住命魂，陰陽司一聲怒吼直接讓我心神頓失，只感覺眼前一陣模糊，身體越來越輕，大腦傳來的快感愈加強烈。

    「住手！」一聲悽慘刺耳的叫聲響起，瞬間把我從虛幻中拉了回來，定睛一看，通體赤紅的二嫂邪魅地看著陰陽司，臉上布滿了玩味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