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衍好不容易讓蔣子豫安靜下來，扶著她躺回床上，又克制著自己心無雜念地幫她換了衣服。

    蔣子豫整個人陷在被子裡，蔣子豫半嗑著眼腦子裡混沌著，分不清哪部份是真實哪部份是虛幻。

    她任由賀衍擺弄著她，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賀衍看著這樣的蔣子豫總忍不住嘆息。

    待一切弄好之後，他坐著床沿，低下頭垂著眸子看她。

    「你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這樣難過，我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可惜蔣子豫現在腦子裡全是稻草，什麼都沒有。

    所以賀衍的話她既無法回答，也無法思考。

    蔣子豫眨眨眼，露出睏倦之態，賀衍幫她掖掖被子，輕聲說，「你睡吧，睡著了就不會難過了。」

    大概他的話太具有蠱惑力，他說完蔣子豫便真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蔣子豫睡著之後賀衍在她床邊坐了許久，而後深深地嘆了口氣，起身去把蔣子豫的手機關了機，又幫她把空調調到合適的溫度，最後又去洗手間把排氣扇給關了。

    做好這一切之後，賀衍才提著自己的行李輕手輕腳地出了蔣子豫的房間。

    蔣子豫第二天早上起來隱隱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對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回想了一遍又什麼都沒想起來。

    她想著應該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話，否則早上就不會是這麼平靜了。

    蔣子豫洗瀨好之後才去看手機，她皺著眉想，自己是不是真得了什麼失憶症，怎麼她不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有關機。

    她把手機開了機，然後把手機隨意地往床上一扔才去窗邊拉窗簾。

    賀衍說的沒錯，雪下了一夜，現在外面已經是厚厚的一層雪了，一大早各店鋪門前都有人在開始掃雪了。

    蔣子豫轉身去看手機，有賀衍的一條留言。

    「醒了就給我電話，一起吃早餐。」

    蔣子豫想了想，還是只發了條信息過去，「醒了嗎？一起吃早餐？」

    她把信息發出去之後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想了一會後才一拍腦袋，又給沈亦非發了條信息。

    「一起吃早餐嗎？」

    蔣子豫才把信息發完，門口就響起敲門聲。

    蔣子豫去開門，是賀衍。

    她有些吃驚，「這麼快就下來了？」

    說著她退開兩步，讓賀衍進門。

    賀衍邊往裡走邊說，「我也住隔壁。」

    蔣子豫皺著眉思考了一番這個住隔壁是怎麼一個意思。

    「隔壁……不是沒房了？」

    賀衍笑著說，「資產階級有資產階級的解決辦法。」

    蔣子豫搖搖頭，懶得唾棄眼前的這位資產階級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衣服換了。」

    蔣子豫說著也沒再管賀衍，抱著衣服進了浴室，等她把睡衣換下來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問題。

    昨天晚上……誰幫她換的衣服？

    蔣子豫換好衣服走出來，有些陰鬱地看著賀衍，問他。

    「昨天晚上誰幫我換的衣服。」

    賀衍舉了舉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意思再明顯不過。

    蔣子豫簡直想換個洞鑽進去把自己給埋了。

    她嘀咕，「看來以後還是不能喝酒了。」

    她倒是不擔心她跟賀衍發生些什麼，畢竟這種事，如果真的有發生，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就算只是換衣服，那也是足夠令她尷尬的。

    賀衍逗她，「我倒是介意，只是……」

    蔣子豫有些防備地看著他，「只是什麼？」

    賀衍道：「沒有酒後亂性，可惜了，想想就覺得對不起酒，對不起千百年來的釀酒師。」

    蔣子豫黑著臉看他，覺得他這話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聽過。

    「名人名言？」

    賀衍沒忍住撲哧一聲笑開來，覺得她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不，一個蠢蛋說的。」

    蔣子豫覺得他不懷好意，故意跟他唱反調，「你口中的蠢蛋一定是個聰明的人。」

    賀衍心裡直笑，這點虧她都不肯吃啊。

    蔣子豫取下掛著衣櫥的大衣套在身上，然後去拿手機。

    沈亦非已經給她回了信息，「好，我在餐廳等你。」

    蔣子豫拿在手機在賀衍眼前晃了晃，「你看看人家，同樣是約吃早餐的，別人在餐廳等我，你卻來敲我的門。你可要搞清楚，我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單身女青年。」

    賀衍抿抿唇，嘴角泛起個小小的笑容。

    「他去餐廳等是因為他師出無名，跟我可不一樣。」

    說完他又舉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我們畢竟是有過樣密關係的人。」

    蔣子豫不想再聽他扯下去了，「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我哥，你猜他會怎麼樣。」

    賀衍不動聲色地摸摸上次被蔣中和揍過的肚子，面不改色地說，「他應該會直接把你打包送給我，省了我的那些一二三的步驟，直接進行第四步了。」

    蔣子豫見他越說越離譜，一個大步跨出門。

    「你還打算在裡面呆上多久。」

    賀衍也跟著出了房間，兩人下樓。

    電梯裡，蔣子豫不禁問賀衍，「你說省了的那一二三四的步驟是什麼意思。」

    賀衍伸出手算給她聽，「一，我追你；二，追到手；三，談戀愛；四，你哥把你打包送給我。」

    說著他又道，「如果你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訴你哥，我猜他大概會把前面三個步驟都跳過去，直接進行第四步。」

    蔣子豫不得不承認，賀衍說的還……真他媽有道理。

    她對著電梯門，嘴裡小聲念叨著些什麼，賀衍沒聽清。

    「你在說什麼？」

    蔣子豫不禁把聲音提高了些，「資本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滴著骯髒的血。」

    賀衍中肯地評價了一句，「馬列學的不錯。」

    兩人來到餐廳，沈亦非早已取了早餐廳里靠窗的一個位置上。

    看見蔣子豫，沈亦非伸手沖她招了招手。

    蔣子豫跟賀衍走過去，對兩人先進行了一番介紹。

    「賀衍。」

    「沈亦非。」

    「你們應該見過。」

    賀衍點點頭，「是見過，沈先生氣色不錯。」

    沈亦非不想落人下風，說了句，「賀先生倒是沒怎麼睡好的樣子。」

    賀衍笑笑，摸摸臉說，「的確，昨天晚上照顧個醉鬼可把我給累慘了，睡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話音才落，蔣子豫的手便伸到他後腰上隔著衣服狠狠地擰了一把。

    儘管現在是冬季穿的厚，但蔣子豫的力道可不小。

    沈亦非臉色白了白，不知是因為賀衍的那句話，還是因為看見了他們兩個私底下的互動。

    擰完之後蔣子豫放開手，對著兩人說，「我去拿早餐。」

    賀衍對沈亦非歉意的笑笑，「沈先生，我也先去拿點早餐。」

    沈亦非道：「賀先生請便。」

    早餐也是自助的，大概因為昨天吃的喝的多，蔣子豫沒什麼胃口，拿了個三明治跟牛奶就回來了。

    倒是賀衍，盤子裡堆了不少東西。

    蔣子豫正打算教育他一番，誰知他竟把盤子推到她的面前。

    「多吃點，就你那能吃下一頭牛的胃，一會就該餓了。」

    蔣子豫都不知道自己是該謝謝他的體貼，還是該直接把盤子直接扣他腦袋上，有這麼形容單身女青年的嗎？

    沈亦非默默垂著眼睛默默地吃著自己的早餐，等到東西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抬頭說。

    「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醫院？」

    蔣子豫本來把這些煩心的事暫時忘記了，經沈亦非一提醒她便又想起來了。

    她咬咬牙，心想該來的總是要來。

    「吃完早餐就過去吧。」

    沈亦非點點頭，「行，昨天我訂了個果籃，去之前取了就成。」

    蔣子豫嗯了一聲，「好，麻煩你了。」

    沈亦非剛想說不麻煩，卻被賀衍的動作打斷。

    賀衍往蔣子豫的盤子裡運了塊火腿，一點也沒有覺得絲毫不妥地說，「這個味道不錯。」

    蔣子豫想也沒想地拿起叉子叉起往自己嘴裡送，邊吃邊說，「是還不錯。」

    賀衍又往她盤子裡放了一塊。

    「再來一塊，早餐不會變胖。」

    蔣子豫哼了一聲，不滿地說，「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就你這樣，我直接把那一二三四的步驟都給你去了。」

    賀衍屈於眼前的淫威，思考了一秒後改口說，「早餐得多吃點才有精神。」

    雖然這話也不怎麼樣，但蔣子豫已經是比較能接受的了。

    賀衍跟蔣子豫說話的時候，沈亦非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直等到他們說完，沈亦非才又說，「一會去醫院，可能會在醫院碰到其他人，你做好心理準備。」

    蔣子豫垂著眼睛說了聲哦。

    沈亦非的事，賀衍也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概……他壓根就不知道沈亦非跟蔣子豫要做什麼吧。

    倒是蔣子豫，吞下口中的早餐後問賀衍。

    「今天你準備做什麼？」

    賀衍狀似思了一番後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陪你一塊去那什麼醫院吧，你是去探望誰嗎？」

    蔣子豫點點頭，興致不怎麼高的說，「嗯，一個舊識。」

    她說舊識的時候，賀衍的眼睛跳了跳。

    他往沈亦非那裡看了一眼，正好沈亦非也在看他，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賀衍下意識地挑挑眉，嘴上說著，「你別太憂心，有些事情早就註定了的，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無法強求。」

    他這番話怪怪的，蔣子豫不禁偏頭看了他一眼，賀衍沖她笑了笑。

    蔣子豫道：「你這國語該好好補補了，這句話哪裡是用在這裡的。」

    賀衍聳聳肩，「聽你的，回省城就開始補國語。」

    他這麼給她面子倒讓蔣子豫有些不自在。

    三人吃完餐出了酒店，沈亦非對著蔣子豫跟賀衍說，「你們等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早上雪就已經停了，道路上的雪也已經清的差不多了，行車是沒有什麼困難。

    沈亦非把車開過來停在兩人面前，兩個上了車。

    蔣子豫問沈亦非，「這車哪來的？」

    沈亦非打了方盤盤，把車開上主幹道，「跟朋友借的，想著有車還是方便些。」

    蔣子豫什麼話都沒說，對沈亦非豎了個大拇指。

    賀衍道：「沒想到沈先生在a市也有朋友。」

    沈亦非還沒說什麼，蔣子豫先道：「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陰揚怪氣的。」

    賀衍看著她道：「哪有，你看我誠懇的眼神。」

    說著，賀衍便把臉往蔣子豫的眼前湊。

    蔣子豫看著不停地在她眼前放大的臉，一巴掌呼上去然後用力推開，翻了個白眼說，「我剛剛應該坐前面的。」

    沈亦非的車速已經慢了下來，他回頭問，「要換嗎？要換的話我靠邊停。」

    蔣子豫本是一句玩笑話，他沒想到沈亦非居然會較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

    「不用不用，我開玩笑呢。」

    沈亦非沒說什麼，只是踩下油門，加快了車速。

    蔣子豫把目光移向窗外，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有些感慨。

    沈亦非從後視鏡里看她一眼，邊開車邊說，「這次來a市有什麼感想？」

    蔣子豫沒料到沈亦非會當著賀衍的面問她這個問題，她不禁往賀衍那裡看了一眼，然後說，「沒什麼特別的感想，只除了一點。」

    「什麼？」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異口同聲。

    蔣子豫看看賀衍又看看沈亦非，笑著說，「你們倒是默契。」

    賀衍問她：「你剛剛說的一點是哪一點呢？」

    蔣子豫道：「下雪真他媽的冷啊！」

    賀衍覺得自己就是多此一問，以伸手欲揉蔣子豫的腦袋。

    但被蔣子豫看穿他的意圖，伸手擋了開來。

    因為下雪的原因，沈亦非的車速開的也不是很快，若是平常，從他們住的酒店到他們要去的醫院應該半個小時就到了，但今天沈亦非開了近一個小時才把車開進醫院的停車場。

    到了醫院，沈亦非提著果籃走在前頭，帶著兩人來到秦先明的病房外。

    秦先明敲了敲門，然後三人一同在門口等著。

    不一會，門就從裡面被打開。

    開門的是秦沐陽，儘管很多年沒見了，蔣子豫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她有些激動，但尚能克制。

    看著站在病房門口的三人，秦沐陽一個都不認識，他看著沈亦非手上提著的果籃子心想是不是來探望病人走錯病房的？

    他出聲問，「你們找誰？」

    沈亦非道：「這裡是秦先明秦叔叔的病房吧？」

    秦沐陽點點頭，「是，你們是……？」

    沈亦非說：「我是沈亦非，三年前我們見過一次。」

    他這樣一提醒，秦沐陽才猛然想起，沈亦非……三年前那個把秦予兮的屍體交到他們手上的那個男人。

    秦沐陽還站在門口，並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打算。

    「你……」

    沈亦非說，「哦，我來a市辦點事，聽秦先生病了，特地過來看看，這兩位是我朋友，也是……也是你姐以前的朋友。」

    儘管沈亦非這樣說了，秦沐陽也並沒有讓開請他們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說。

    「沈先生有心了，只是我大伯身體不大好，受不得刺激，我怕他見了你……」

    秦沐陽正說著，病房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沐陽……是誰來了？」

    秦沐陽剛想回頭說是走錯了，賀衍不知怎麼沒站穩，身子拐了一下，撞到蔣子豫身上，蔣子豫被他帶到又撞上沈亦非，沈亦非站在最前頭，就在門邊，被他們兩個一連累，身子撞到門了，門應聲而開。

    大開的門，蔣子豫一眼就看到秦先明半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骨瘦如柴。

    蔣子豫差點驚叫出聲，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的人就是那個她記憶里，既使再苦再累也仍舊意氣風發的人。

    因為這一撞秦沐陽再想攔就晚了。

    沈亦非已經越過他提著果籃進去了，秦沐陽只得讓開，讓蔣子豫跟賀衍也進去。

    「秦叔叔，我是沈亦非，聽說您病了，過來看看您，您還記得我嗎？」

    秦先明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沈先生，我記得的，三年前我們見過……」

    沈亦非笑著點點頭，把果籃放到了一邊。

    病房裡只有秦先明跟秦沐陽，秦予兮她媽馮妙妙跟她小不點弟弟不在，這讓蔣子豫悄悄鬆了口氣。

    「沐陽，你請他們坐，給他們倒點水。」

    秦沐陽聽話的嗯了一聲，給他們搬了三張椅子，生硬地說了句，「請坐。」

    然後轉身倒水去了。

    蔣子豫不敢開口，怕一開口自己就哭出來，所以一直沒作聲。

    賀衍客氣道：「不用麻煩了，我們是來探望秦叔叔的，哪裡還能累著您跟家裡人。」

    蔣子豫心裡暗暗唾棄了賀衍一句，就他最會討好賣乖。

    秦先明不禁也看向他跟蔣子豫，「這兩位是……」

    沈亦非介紹道：「賀衍，蔣子豫，他們以前也是予兮的朋友。」

    說到秦予兮，秦先明的眼神不禁暗了暗，臉上露出灰敗之色。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哆嗦著唇說，「挺好挺好，你們有心了。」

    沈亦非又道：「予兮的案子前段時間已經翻案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

    秦沐陽把水端給他們，蔣子豫的時候，她的手不禁抖了抖，秦沐陽覺得她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不過他並不認識蔣子豫，所以也只是多看了兩眼，然後就跟沈亦非說話去了。

    秦沐陽道：「這事我們知道。」

    秦予兮的案子翻與不翻，對秦家人來說都沒什麼太大的意義了，秦予兮已經死了，再怎麼樣秦予兮也不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