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又上前一步，眼神有些尖銳，甚至，在蘇大人看來，還有幾分逼迫的意味：「那父親可知道當年失火案內情？」

    蘇大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猶豫許久，緩緩搖頭：「不知道。但當年也曾懷疑過。本想著徹查，但無奈案子已經上報朝廷，皇上已經相信是意外失火，下旨讓我善後，我又怎好平白多事，於是只好不了了之」

    蘇言猶豫一下，咬咬牙，繼續追問：「那年水患嚴重，皇上撥款一百萬白銀賑災，但據我所查，這些銀子已經被當地官員貪污瓜分，父親當年乃是浙江府知府，嘉興縣乃你管轄之內，這事，父親可否知情？」

    蘇大人似乎受驚過度，又退一步，被身後的椅子一絆，踉蹌一下，跌落進椅子裡：「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反常的反應已經讓蘇言起疑，可，始終是骨肉至親，她不敢往深處去想，更不忍讓父親在自己面前太過難堪，只好軟語安慰：「我沒有責備父親的意思，只是想告訴父親，照我推斷，當年嘉興縣衙之所以起火，是因為李大人和白大人發現銀子被貪污瓜分，所以想上報朝廷，因而被人害死。想來，雖然是父親治下，但父親公務繁忙，未必能夠得知其中內幕」

    蘇大人神色稍微緩和，微微嘆息一聲：「如果真是你推斷的那樣，那麼那幾位大人，也是也是罪有應得。」

    話說著，又小心的去看蘇言臉色：「你可還查探到其他事情？」

    蘇言搖搖頭，老老實實回答：「沒有了。」

    蘇大人目光在蘇言臉上停留片刻，並沒看到什麼可疑之處。起了身，搖搖頭：「那就那就照你了解到的，去安排部署吧。即便那些大人果然罪有應得我也不希望再看到誰再死於死刑」

    話說完，也不等蘇言回復，起了身，蹣跚的邁出門外。

    蘇言眯眼，望著父親的背影，只覺得他像忽然老了十幾歲，心中不由沉重。

    嘆口氣，坐到桌前，提了紙筆，開始回憶前兩次命案的細節。

    第一次，張大人死時，門外許多聽牆根的下人回憶，聞到了九姨娘身上的香味，而據後來推測，那應該是追命慣用的一種獨特異香。緊接著，張大人慘死。期間不見人進，不見人出。

    第二次，她就在房內。同樣是聞到一股獨特香味，一回頭，李大人已經被害。她親眼看到，無人進門。

    而追出去，看到了追命。

    那香味是什麼呢？默默閉眼，搜尋了腦海中所知的所有的香味，都無一可以和那種異香匹配。

    而，追命使用那異香的目的又是什麼？

    莫非只是像死刑通知書，或者那柄飛刀一樣，是他的獨特記號？

    細細的回憶和搜尋著命案當天的情形，忽然記起，她曾在聞到那股異香後恍惚了一下。

    那種恍惚的感覺如夢似幻。

    莫非，莫非那種異想可以致人陷入幻覺？

    她忽然想到了黃粱夢的典故。

    書生在旅店住宿，入睡後，做了一場享盡一生榮華富貴的好夢。而醒來時，鍋中黃粱未熟。

    而反過來，便是黃粱沒熟，但書生已經在夢中享受了一生的榮華富貴。

    也許那異香，便與這夢有著異曲同工之效。一屋子的人恍惚一下，追命卻已經慢悠悠走入房裡，或者站在窗口，射出飛刀，殺死了李大人。

    想到此處，猛然睜眼。就是這樣！

    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什麼她就站在窗口，卻沒見到飛刀射入。

    為什麼一屋子的武林高手誰都沒發現絲毫動靜。

    起身，匆匆的收拾一下，迅速的牽馬出門，去的乃是御醫沈東府上。

    進門時，沈東正在書房作畫，聽人傳報了，大步跨出門來迎蘇言，一臉喜出望外的笑容：「女神捕可是稀客，曾好幾次請你來玩兒，都沒能請動，今個兒怎麼有空來看我？」

    蘇言顧不上客套，單刀直入的切入話題：「沈兄，我不是來看你的，是來看你園子中的那些花草。」

    沈東尷尬了一下，卻很快恢復從容，翩然抬手：「歡迎之至，看花草與看我無異，感激貴客來訪，請隨我進後園。」

    一邊說，一邊引著蘇言往園子裡走。

    時值八月，雖然不是花季，可沈東後園的花花草草卻長得無比繁密。蘇言瞅著那些花團錦簇有些眼暈，不止眼暈，鼻子也暈。只覺得一陣陣的花草香氣，卻無法分辨清明。

    俯身，細細的一株一株聞了幾棵，又直了腰身，默默嘆息，覺得像她這樣，一棵一棵去聞這花香尋找命案當天的異香，無異於是在大海撈針。

    抬眸，有些無奈的去看沈東：「沈兄可知道，有哪些花草的味道能改變人的心境？」

    許東把手裡的百摺扇一搖，風度翩翩的扇動幾下：「愚兄淺見，所有花草都可使人心曠神怡。」

    蘇言楞了一下，換了個更清晰的問法：「有哪些，能使人恍惚，或者產生幻覺？」

    許東把扇子停了：「幻覺？」

    蘇言點頭：「對，幻覺。」眼眸微眯，似乎是在回憶：「曾經有過幾次，我因為查案太累，在極度睏乏中入睡。夢中自己不過剛剛沾了枕頭躺下，可被人喚醒時，卻發現已經睡了幾個時辰。有沒有一種花草的香氣，會讓我產生與夢中相同的感受呢？不過恍惚一下，但已經度過許多時日，發生了許多事情，而我卻沒有記憶，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這描述已經足夠細緻了。許東垂頭，默默思索一會：「確實有種花草，可以使人產生幻覺，但你說的那些，卻明顯偏離了幻覺，更像是更像是短時失憶。」

    蘇言一聽果然有這種花草，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幻覺還是短時失憶，立刻開口追問：「哪種花草？沈兄能否指給我看看？」

    沈東微微笑：「你這急脾氣。那些珍奇花草，哪裡肯栽在園子裡。我房裡倒是種了幾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