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洪塵、黃飛鴻、十三姨與梁寬一同乘坐火車抵達廣州。

    坐黃包車入城的路上，洪塵就聽到了一群遊行者口中的齊聲呼喊。

    「支持全國應屆舉人公車上書！」

    「反對李鴻章向日本乞和！」

    「反對馬關條約！」

    黃飛鴻不禁眉頭微蹙，握緊摺扇。

    十三姨左右張望。

    而洪塵自己，卻在走入歷史卻又無力將其改變的感覺中無聲嘆息。

    有人說，真正的英雄能夠造就時勢。

    可惜，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能力成為這樣的英雄。

    遊行隊伍經過之後，洪塵目光轉向十三姨。

    不多時，下車，他第一時間對十三姨說：「十三姨，你有沒有帶其他的衣服？」

    「帶了，怎麼？」十三姨不解。

    黃飛鴻和梁寬也好奇地看著他。

    洪塵轉頭指了指四周：「所謂入鄉隨俗、歸家返璞，在寶芝林的時候你穿洋服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但是我們從剛才入城到現在，也沒有見過一個穿洋服的人，你這身衣服已經也引來了不少的目光，其中好惡難辨，不如先去客棧換一套普通的衣服，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聞言，幾人轉頭四顧，果然看到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十三姨身上，而且有的人眼中的厭惡與惡意完全不加掩飾。

    黃飛鴻道：「十三姨，阿塵說得沒錯，我們還是趕緊去客棧給你換身衣服吧。」

    十三姨也被那些目光嚇得不輕，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怯生生道：「可是……我帶的衣服都是這樣的……」

    黃飛鴻頓時皺眉，想要開口訓斥，但看著十三姨害怕的表情與眼神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梁寬這時很沒眼力地說道：「師父，十三姨沒帶，那就去買一套吧，左右花不了多少時間。」

    「你說得倒是簡單！」黃飛鴻瞪眼呵斥：「現在已經有那麼多人在看，去買衣服又要繼續招搖過市，你是生怕麻煩找不來嗎？」

    梁寬腦袋一縮，不敢吭聲了。

    「師兄，買衣服也不必十三姨親自去，你幫她買不就行了？」洪塵笑道。

    梁寬眼睛頓時一亮。

    「師父，您不是還要跟藥材商談事兒嗎，我去幫十三姨買衣服吧！」

    「噢，你還挺好心的？」洪塵笑吟吟地說。

    梁寬聞言，身子一顫，迅速轉身抓起行李：「師父，師叔，我先把東西搬去客棧了！」

    洪塵搖搖頭，回望黃飛鴻。

    「師兄，你去談完事兒，就直接去給十三姨買衣服吧，我送她回客棧。對了，你應該知道十三姨穿多大的衣服吧？」

    十三姨面頰飛紅。

    黃飛鴻也是神色一緊，打開扇子邊扇邊道：「阿塵別胡說，我怎麼會知道十三姨穿多大？」

    洪塵眉頭一挑。

    「三年了，你難道還沒有……」

    說話間，他抬起手來，輕輕張開手掌。

    下一秒，兩隻手同時抓來。

    卻是黃飛鴻的手壓著十三姨的手再壓著洪塵的手腕。

    洪塵看著腕上兩隻手：「呵呵~」

    霎時，黃飛鴻猶如觸電般縮手，十三姨則羞惱地白了他一眼。

    「阿塵，你們回去，我會買回來的！」話音未落，他轉身便走。

    洪塵望著他的背影：「欸，師兄，伱不是不知道買多大嗎？」

    黃飛鴻一言未發，腳步更快。

    十三姨抬手拍打洪塵的胳膊，嗔道：「阿塵！你還說！」

    洪塵收回目光，轉向客棧，伸手相引：「請吧，十三『姨』！」

    十三姨埋著頭，快步上前，耳尖通紅。

    然而下一秒，洪塵突然徒手，將她拉了回來，一把護在身後。

    同時，手中摺扇啪地一聲打開，往胸前一送一轉，將突然潑來的污水盡數擋下。

    緊接著，一堆爛菜葉兒紛紛飛來，還伴著孩童的喊聲。

    「假洋鬼子，扔她！」

    「打她！一起打她！」

    「把這個假洋鬼子打死！」

    藏在洪塵身後的十三姨驚叫起來。

    「別叫了！這幾年功夫白教你了，連最起碼的鎮定都學不會嗎？」洪塵一邊訓斥，一邊手持摺扇將迎面而來的東西打向兩旁。

    十三姨連忙捂住嘴，然後低聲道：「我就是隨便練練嘛，都忘得差不多了。」

    「哼！」

    一聲輕哼入耳，十三姨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洪塵看著街邊一群扔東西的小孩子，打也不是，罵也不成，畢竟說到底，他們和自己是一樣的，都討厭那些入侵的洋鬼子並且願意直接付諸行動，只不過他們尚且年幼，無法分辨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走吧。」他護著十三姨離開。

    但那群孩子卻追了上來。

    洪塵回頭，手持摺扇在領頭的小姑娘腦袋上輕輕一敲：「快回去，不然我就讓你們屁股開花。」

    此言一出，一些年齡較小的娃娃立刻驚呼著轉頭便跑，幾個大孩子喊都喊不住。

    洪塵不由失笑，他往回又走一步，再次舉起摺扇。

    頓時，所有孩子全都嚇跑了。

    「阿塵，別嚇唬小孩子。」十三姨抓住他的胳膊。

    洪塵瞥了她一眼：「嚇唬小孩子，總比被小孩子嚇唬好。」

    十三姨羞得滿臉通紅，卻又不敢放開洪塵，只能拉著他快步離去。

    走了不一會兒，前方又是一片熱鬧，十三姨立馬好奇地墊腳張望。

    唰！

    一張張黃紙飄向天空，四散飛揚。

    「天風地火一齊來，殺絕洋人正氣在！今有白蓮來救世，驅盡邪魔傳萬代！」

    人群跟著吵嚷起來。

    「阿塵，我們上去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個好地方拍張照片。」十三姨拽著洪塵就要往裡擠，不過洪塵卻是腳下生根，一動不動。

    只見他高舉手臂，抓起一張飛來的黃紙。

    紙上除了畫著看不懂的符籙之外，也有一些文字。

    看過一眼，他將黃紙遞給十三姨：「讀一下。」

    「噢。」十三姨接過，輕聲念道：「扶清滅洋，殺絕洋人，怎麼了？」

    「你看你穿著什麼？」

    十三姨一愣，旋即害怕地往洪塵身上靠了靠，小聲道：「我又不是洋人，他們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吧？」

    「你信不信他們要是看到你，會把你一起燒了。要不我帶你進去試試？」

    「啊！不要！」十三姨拉著洪塵立即轉身，「我們還是快點回客棧吧，等飛鴻回來我要馬上換衣服！」

    洪塵不再多言。

    臨走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白蓮下凡，萬民翻身！今日開壇，燒電報局！」

    「燒電報局！」

    「燒電報局！」

    從者雲集。

    「世道該變，人心，更要變。」

    「阿塵，你說什麼？」

    「沒事，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