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章 護犢子的老酒鬼

作品:《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臨安樞密院裡,婦人著彩衣,站在樞密院那座巨大的山河沙盤裡,默默的看著大涼天下各軍鎮,陪伴在側的是同知樞密院事蘇長今。

    這位出自同安蘇氏的大佬前些日子有些淒涼。

    籍田禮後,女帝弱世家,第一步就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這位同安蘇氏的大佬給貶了下去,讓趙浪擔任同知樞密院事,不過趙浪作為督軍,在河間府被岳家王爺殺了之後,樞密院沒人,只好繼續讓蘇長今頂上。

    除了蘇長今,還有簽書樞密院事包清淳。

    這位起於寒門一生征戰無數的大佬,是一位兩朝老臣,掛著正三品的武散官懷化大將軍頭銜,功勳卓著資格老辣,但上了年紀後膽小怕事,當年金魚山徐繼祖和徐繼業兩兄弟的事情,他適時擔任平西將軍,總領所有事宜。

    最後那件事兩邊不討好,在朝中備受排擠,後來女帝登基,需要他的功勳威望鎮壓樞密院,包清淳于是擔任了不少時間的樞密使,直到被狄相公取代,他才退下來擔任副手簽書樞密院事。

    當狄相公副手,包清淳心服口服。

    除去這兩人,山河沙盤前再無一人。

    這是大涼在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山河沙盤,除了樞密院三位大佬,僅女帝可以進來。

    江照月和柳隱皆在,不過也沒資格進入這間大廳。

    婦人看著沙盤,上面不少地方都被蘇長今插上了一面寫著「岳」字的小旗,那些地方如今都有鎮北軍進駐。

    沉吟良久,問道:「他帥三萬大風輕騎南下,虎牙鐵賁隨後,真反乎?」

    包清淳和蘇長今對視一眼,都露出面容沉重的苦笑,輕聲說了句,反不反,布兵不代表什麼,戰局瞬息萬變;三萬輕騎也算不得什麼,壽州的鳳翼輕騎可牽制,虎牙鐵賁有天逐重騎可阻。所以得看那位王爺,他若真的反了,這些駐軍可以在一日之內成進攻犄角之勢。

    婦人聞言沉默了許久,也沒留下旨意,轉身走出大廳。

    留下兩位大佬面面相覷。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

    ……

    入秋之後,一場連綿細雨,濕漉了人心。

    似乎所有人心裡都在發霉。

    間或出現的晴天,驅散不了片刻,又是持久的陰霾天氣,連帶著秋老虎都成了病貓,地主家的佃戶愁白了眉。

    這個秋季,比往年來得更憂鬱。

    今日罕見的出現了個秋日,晴空高照,空氣里瀰漫著溫熱的濕氣,街上行人多多少少情緒高揚了不少,笑來迎來。

    院子裡,有條小黃狗,不合時宜的在入冬時節皮毛半褪,其中不少地方露出了皮肉,此刻嗚咽著舔著傷口。

    真是個喪家之犬。

    「你個狗\\日的,整日裡就知道去浪,毛鐵匠家的那條黑母狗你都敢去撩騷?簡直不知道死活,那條母狗雖然來者不拒,可那條街上的公狗金貴著它,你這是太歲頭上動土,狗\\日的這下吃苦頭了吧。」

    手持著老酒穿著短襟衣衫的糟老頭子走出門來,來到院子裡坐下,瞪了一眼老黃狗,忍不住一腳踹了過去,「過來!」

    如有靈性的小黃狗嗚咽一聲。

    短襟老頭子一邊給小黃狗擦酒一邊嘀咕,絮絮叨叨的說。

    老子要不是看你可憐,就該讓你繼續在外面瞎流浪,指不准那天就成了別人家碗裡的香肉,也算留了個功德在人間,說不準來世就能當人了。

    又說,管住你襠里那玩意兒,別去招惹黑母狗,真要是發情了,老子花點錢,帶你去找個大戶人家的好狗,咱家啊,現在不差錢。

    要找也得找好的不是?

    還記得那少年走時拍了拍自己肩膀,說小紅走了,你呢也別在意過去,好好活著,該吃吃該喝喝,咱都是有薪俸的人,不差錢,大不了用項款嘛,小貪不傷身的。

    絮絮叨叨的短襟老人,對小黃狗是恨鐵不成鋼。


    你看那少年就多厲害,讓王妃倒貼。

    你不得不服。

    不過話說回來,毛鐵匠的黑母狗確實不錯啊,膘肥體壯,小黃狗這蠢貨肯定覬覦它那肥臀,實戰利器哇?

    言辭葷,神色卻很安靜,毫無淫穢。

    被酒精刺激傷口,本該劇痛的小黃狗很有人性,齜牙咧嘴卻不發出一絲聲音,任憑短襟老頭子數落,乖巧的像個孩子。

    短襟老頭子擦完酒,一巴掌怕它屁股上。

    滾吧,出去繼續浪。

    浪輸了回來找老子,老子給你出氣,等下老子就去找毛鐵匠,讓他給個說法。

    小黃狗嗚咽一聲,甩了甩尾巴一溜煙跑了。

    短襟老頭子坐在原地沉默了一陣,又從懷裡掏出旱菸杆,填補上菸絲,啪嗒啪嗒點燃後深呼了一口,吐出一道道圓圈。

    抬頭看了看天。

    短襟老頭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

    在外面受了委屈算什麼,輸人也不能輸氣勢啊,咱們不搶別人的,但送上門的另當別論啊,有德者居之哇,反正老子相信你是沒錯的,所以更不能輸了氣勢啊。

    何況咱們還不一定會輸吶,你說是不是?

    提起沒用完的老酒,半瓶子高濃度的老白酒被一飲而盡。

    起身。

    回到屋裡,提了繡春刀。

    出門後找到毛鐵匠,大咧咧的說,小毛啊,你家的黑母狗咬傷了我家的小黃狗,你說這件事情怎麼辦哇。

    一輩子老實的毛鐵匠吃了一驚,哭笑不得,「鐵爺,不是我家母狗咬——」

    短襟老頭子揮揮手打斷他,「這樣吧,大家都不容易,也不要你賠錢了,我呢,打算出門一趟,這些日子你幫我餵一下那小黃狗,別讓它餓死就行。」

    短襟老頭子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料定毛鐵匠不敢拒絕。

    毛鐵匠還只能一臉賠笑一邊道:「鐵爺你放心,有我家母狗一口吃的,就有小黃狗一口吃的,就是你家那小黃狗發情了,有點難辦啊……」

    短襟老頭子頭也不回,「那就讓它日啊,你家母狗還會少一根毫毛不成,你情我願的事情,那事兒不是女的更爽麼,說起來還便宜它了。」

    端的是霸氣。

    毛鐵匠哭笑不得。

    心裡就差沒把短襟老頭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

    這老頭子也是沒有兒子,若是有個兒子,以他在江秋州的身份,咱們老百姓的黃花閨女還不全部得給禍害了。

    短襟老頭子出了小巷,又出城門。

    醉意熏熏。

    那小子雖然只當老子是他半個師父,但老子當他是一個徒兒。老子這輩子嗜煙嗜酒,一身都是壞毛病,但不巧的很,現在又多了個毛病。

    老子護犢子。

    所以,誰敢欺負老子的徒兒?!

    短襟老頭子此去臨安。

    提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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