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夜歹人

作品:《繡娘絕色

    此後幾日,宋靈寸步不離繡樓,刺繡也越發精心。

    不僅因為太后壽誕在即,時日緊迫,還因為倩兒。

    雖說她是咎由自取,可畢竟和她有所牽連,國公夫人勢必會懷恨在心。

    她擔心惹禍上身,只好將安分守己做到極致。

    可卻怕什麼來什麼。

    繡完最後一針,宋靈捧著被磨破的手指長舒一口氣,起身正要去回話。

    抬頭卻瞧見一抹英挺冰冷的身影。

    突如其來的寒意拂過心頭,她身子猛然僵住,連行禮也忘了。

    顧筠庭抬腳進門,將女人的驚懼瞧在眼裡,眉心不經意攏起褶皺。

    他還是更喜歡看她眼中恨意洶湧,銀牙咬碎,恨不得將銀針戳進自個兒喉嚨的兇狠模樣。

    活像只被惹怒之後,齜著乳牙,腿腳亂蹬的小貓兒。

    「奴婢參見世子。」

    「百鳳圖已繡完,煩請您檢驗。」

    片刻,宋靈回過神來,慌忙跪下請安。

    眼中驚懼未消,心裡卻安定許多。

    顧筠庭雖然面冷心冷,不近人情,卻坦蕩磊落。

    倒是比國公夫人那般面如菩薩,心如蛇蠍的主兒要好應對得多。

    「不必驗了。」

    「她既然肯花重金買你回來,手藝自然沒得挑。」

    「她可捨不得國公府出半點差錯。」

    顧筠庭瞥了繡緞一眼,語調沒有半絲波瀾。

    宋靈每回聽他說話,心肝兒都冷得發顫。

    甚至忍不住懷疑他是被鎖在冰窖里養大的。

    「多謝世子誇獎。」宋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低頭叩拜。

    「呵呵,你倒是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顧筠庭聽出她顫音里的避重就輕,頓時生出幾分趣味,故意逗她。

    宋靈聞言抬頭,恰好撞見男人眸中的一絲笑里,一時間怔愣了下,回過神後,連忙錯開視線。

    脖頸微微露出一截,色白溫潤,羊脂白玉一般。

    顧筠庭卻偏偏被上頭那一抹淺淺的紫意吸引。

    那夜情慾濃時,他曾用手鉗在她的脖間,極盡瘋狂,傷想必就是那時留下的。

    「過來。」

    片刻,男人收斂目光,冷聲命令。

    「世子有事吩咐便是,奴婢聽得見。」

    宋靈不知其用意,心裡一陣發毛,腳步似有千斤重。

    「本世子的衣裳破了,想找人縫補,怎麼?使喚不動你嗎?」

    「奴婢不敢。」

    威壓在男人言語間蔓延,壓得她喘不過氣,只好戰戰兢兢挪過去。

    誰知慌亂間竟踩中衣裙,直直跌倒在他懷裡。

    手下意識撐住面前大腿。

    心臟卻像是忽然被人狠狠捏住,緊得發疼,臉色瞬間煞白。

    熟悉的肌肉觸感,還有淡淡的竹菊味道,都仿佛無聲的鐵證,證明那夜毀了自己清白的歹人就是眼前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國公府世子。

    氣惱,憤恨,驚懼一股腦湧上來,攪得她頭腦發麻。

    那夜過後,她曾立誓,若是再遇見那歹人,必定取他狗命。

    可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卻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傷不了。


    甚至連罵一句都不能。

    否則橫屍當場的很有可能便是自己。

    恨意從心頭瀰漫入眼眸,她被逼得落淚。

    此情此景,顧筠庭哪能猜不到她認出了自己。

    原以為瞧見女人恨中帶淚,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狠狠模樣心裡會如同那夜一般痛快。

    可真的見了,卻只覺得沉悶。

    「對不住,那夜我被人下藥暗算,實非故意。」

    他語氣多了一分暖意,下意識用指腹輕拭去她眼角的淚。

    男人的手指溫潤卻粗糲,觸感很是奇妙,加之沒料到他會同自己道歉,宋靈一時呆滯在原地。

    待回過神來了,宋靈退後幾步,低頭掩住神色:「世子說笑了,奴婢哪肝讓世子這般放低身段。」

    只是這話沒等到男人的回覆,待抬頭,只看到男人的身影已然走遠。

    百鳳圖很快被送進宮。

    太后很是喜歡,鳳顏大悅。

    顧筠庭回來時帶回許多賞賜。

    國公夫人在幾個楠木箱子前走來走去,仔細挑選著合心意的,樂得合不攏嘴。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支通體潔白溫潤,精雕細刻的羊脂玉簪上,立刻伸手去拿。

    一旁的婢女見了,猶豫著出聲阻止:「夫人,世子特意吩咐過,說這支簪子是太后交代賞給繡娘的。」

    國公夫人聞言像是被踩中痛處,瞬間大怒:「一個不知廉恥的賤人,她也配!」

    說罷,將簪子扔進身後丫鬟捧著的托盤。

    簪子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碎成兩截。

    皇家賞賜被毀,丫鬟心驚膽顫,手上猛地一抖,托盤險些沒拿穩,急忙下跪。

    國公夫人也是一怔,回過神來後,臉上怒意更重,凶得仿佛要吃人。

    轉過頭咬牙招呼了嬤嬤並幾個小廝,氣勢洶洶往繡樓去。

    「繡娘宋靈不知廉恥,在繡樓與野男人廝混,敗壞國公府名聲,按理應當杖殺。」

    「念其為太后為趕製生辰賀禮有功,留她全屍,賜自盡。」

    方才進門,國公夫人便指著宋靈的鼻子怒道。

    她甚至連起身求饒都沒來得及,就被幾個小廝反絞胳膊,勒住了脖子。

    白綾勒得越來越緊,宋靈很快窒息,頭腦也跟著眩暈,卻還是拼盡全力掙扎。

    她的命是阿娘犧牲自己換來的,就算含羞忍辱,也必須要活下去。

    「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意識徹底昏聵的前一剎那,她終於聽到男人熟悉的聲音。

    顧筠庭語調一如既往冷淡,似乎只是隨口一問,眸底卻分明壓著怒意。

    國公夫人是顧筠庭的繼母,如今還沒到要和他撕破臉。

    她略退了退,卻不肯就此作罷。

    一個繡娘一二再的打自個臉,怎麼也不能善了了。

    國公夫人神色冷硬,「國公爺許我掌管內宅,不過是個犯了錯的繡娘,難不成還發落不得?」

    「夫人自然可以隨意處置下人,可太后方才對她的繡工大加讚賞,還說得空會召她入宮。」

    「若是夫人為了逞一時之快將其絞死,來日太后問起,又當如何是好?」

    顧筠庭連眼眸都沒抬,聲音更是懶怠。

    卻一擊致命。

    國公夫人惡狠狠瞪著宋靈,氣得臉色煞白,卻不敢再有所動作。

    末了,只能咬牙吩咐小廝鬆手。

    終於得救,她大口喘著粗氣,頭腦漸漸恢復清明。

    而後抬眸看了一眼氣急敗壞離開的國公夫人,又望向顧筠庭,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驚懼。

    :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