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作品:《秋水共長天

    人言家賊難防,說的就是孟夏此時行為。~三江閣小說,.e.com他本是漳州人氏,對這一地區地貌概況如數家珍,一番謀劃下來,戟姜好一陣驚嘆:「如此,這漳州就不難攻下了。」

    「也不能掉以輕心。」孟夏認真想了想:「想那雲匣關,將士與全關百姓拼死而戰,也挺了半年…;…;」

    戟城沒有接話,三關悽慘是他最不願回想,亦是最不願提及的瘡疤。以假嗽掩飾過去,將話題重新帶回漳州之役。

    這個人心智雖齊終歸年輕,十八九歲的少年面對無力抗拒的事實選擇隱忍和逃避並不為過,若是一代帝王便為大錯了。只是這一刻戟城並未覺察自己性情上的弱點,非但他未察覺,祁流風以及他身邊的幾位年輕將軍亦未察覺。

    正因為此,祁流風想盡辦法也未能讓他避過早就卜算出的磨難,這又說到後話去了…;…;

    孟夏知道戟城忌諱那段污濁血腥,順著轉了話題:「兵馬大元帥更應側重於運籌帷幄,而非衝鋒陷陣,此乃其一。」伸出一手點過四周:「此位覬覦者太多,收復人心非一朝一夕,成大功業者需懂得審時度勢,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這些話師父時常教導自己,戟城這十幾年謹遵師命循規蹈矩也是如此做的,此時從孟夏嘴中再重複一遍,戟城卻嚼出更深重的意味來。仰起臉想了好一陣,這才緩緩走回自己位置坐了:「孟將軍所言極是。」

    孟夏突然沉了臉:「那幾位…;…;」雖未明言指的是哪幾位王子,二人心中自知:「實在收不服只得…;…;」手掌狠狠一切:「殺!」

    戟城「噌」一下從椅上彈起來:「孟將軍!!!」聲音卻壓得極低:「孟將軍說的什麼話,小王如何能行…;…;這般行徑如何使得。」臉色亦變得極為難看。

    「十二王爺使不得,人家卻使得。」孟夏假裝不見戟城惱怒,怡然自得的牽一牽衣擺坐下:「孟某隻說一次,聽或不聽王爺自斷。」端起几上茶碗捋起茶沫:「歷朝歷代為爭帝位染紅的江山少嗎?仁心固然為帝王必備的品德,也該分大義和小仁。」

    喝一口茶擱穩茶碗:「孟某問你,若是王爺得了帝位,會如何做?」不等戟城回答已接著說:「自然視大周子民為自己子民,收拾戰亂施以仁政重塑大好河山,對否?」

    卸去一身緊繃,戟城重新坐回椅中,抓著扶手的手掌卻掙出條條青筋。胸中豪氣與惱羞同時被孟夏點燃,幸而多年受教與祁流風,隱忍之術習得極穩才不至於當場發難:「然?」努力壓制胸中熊熊烈焰,終於吐出一字。

    「若大王子得了帝位,這江山會如何?」孟夏整理心態恢復恭敬:「王爺自然懂得何為大慈悲何為施小恩,今日某隻是一提,王爺可當某未說過。」不待戟城表態,起身恭敬揖過出帳而去。

    人走了,戟城呆坐良久方起身從隨身行李中取出紙戒,小心擱到案上用手按住:「小仁大義我何嘗不懂,只是嫡親骨肉如何忍心痛下殺手。」嘮叨好一陣業師們講過的舊史,歷數種種奪嫡的驚心動魄,最後嘆息一聲撫摸著戒尺:「我若那般做了,你定會唾棄與我。我若不做,刀鋒時刻懸於三尺之上,終究難安。」

    想著符思這位知己終究是交不上了,莫名一陣心悸。沉寂好一陣才道:「罷了罷了,也非朝夕可定之事,我且想著,他日再跟你商討。」

    小心收好戒尺,滴水墨墨,提筆書下:江城裡,望山晚晴空,銀河暗夾月明鏡,朝暮雙橋余長虹。下江符生臨風骨,惘嘆北樓背西風,念懷成空!

    這一夜,戟城輾轉數度難以成眠,不在話下。

    第二日午後,又得報芒塘山陸續走出平民裝扮男子,自後山下後四散而去,大致有一萬人眾。接連幾日,皆有平民裝扮男子下山,或單人獨行或三五成群,皆不帶兵刃只一小小包袱。

    戟姜等得芒塘山訊息後也好一陣惋惜伴深深擔憂,漳州難攻京城難下早在預料之內,但真正事到眼前,仍舊還是擔心的。


    戟城見父王神色已知所慮為何,出列道:「父王無需擔憂,芒塘山降軍請交與孩兒,攻打漳州時孩兒自有妙用。」

    「那降將有心立功是一回事,讓其部眾攻打大周卻是不能的。」戟姜聽後連連搖頭:「本王與國師早已商定,好吃好喝養著,賦閒在家就好。至於部眾,則分散駐守西北各處,幫大正看守門戶足夠。」

    祁流風當然明白自己徒弟那點心思,見戟姜一口回絕便在旁多問一句:「莫非十二王爺另有他意?」等戟城答是才地戟姜言:「大王,何妨聽聽十二王爺計謀。」

    將心中計謀細細說出,戟城拱手言:「兩軍對陣軍心穩固最為重要,勸降軍士也無需太多,五千降卒既夠。」

    戟姜聽完十二子計謀大為讚賞,不但准之所請,連帶大元帥能否承擔的疑慮也消除了不少。

    第三日,芒塘山寨門大開,守將捧降表跪在寨前,戟城一身戎裝親去受降。後允其披甲挎刀騎馬入大正中軍,大帳前下馬,叩首以見大正王戟姜,口稱降將某某。

    祁流風自攜王令現身,承諾的官爵賞賜一一到位。儀式結束,即撥還舊部二千,同去官爵所在地上任。其餘副將分別攜五千舊部,去西北各處走馬上任,不過一天時間便將投降的八萬大軍化整為零,匯入大正浩瀚三軍之中。

    草原民族重諾,誰若背信棄義會遭萬人唾棄。芒塘山戟城兵不血刃拿下,戟姜縱有顧慮也只得踐諾。

    同日頒布王令,十二子戟城任兵馬大元帥,授虎符掌管三軍。

    戟姜接虎符後第一條軍令便是:「即日起,大正全軍上下不得濫殺無辜,不得搶劫大周民眾財帛,不得屠殺降將順卒,違令者斬!」

    這一日符婷好歹盼到父親下朝回府,正收拾條子要問父親領支銀子的簽子,卻被衝進書房的奴才唬住了:「你說什麼,爹爹在哭,嚎啕大哭?」

    那奴才不是旁人,正是靖安府時御史台府的管家,如今回了京師不管家了,依舊跟在大老爺身邊近身伺候:「大少爺快去瞧瞧,奴才就耽心朝中有事,這一出二門大老爺就是紅了眼的。」

    符婷心道一聲糟糕,這段時間忙著老太太喪事,居然將芒塘山降敵一節忘了。顧不得那些支銀子的條子,帶著秋冬就往父親院中跑:「二冬,我先前交待的事情你都記得的,趕緊的交人開始辦理。」路上便譴走了二冬,只剩大秋跟著自己。

    進了父親書房,符婷接過奴才手上的巾子慢慢靠攏吟詞哭罵的符慎,輕聲說:「爹爹,可是陛下不救書?」

    符慎一聽此言整個人一晃,好不容易借著桌邊站住了:「思兒,為父無能…;…;」

    「爹爹無憂,思兒有法。」符婷先將父親扶著坐好,又將熱茶先送去手中:「爹爹無憂,此事思兒想了半月已有打算。」遂將自己所想細細說予符慎,試探著問:「爹爹覺得此法如何?」

    「…;…;」符慎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閨女,半晌才言:「思兒如何知曉日後江南會是那般境況?」

    「父親…;…;」符婷站起身整整衣衫拜下去:「孩兒肆意猜測國運本是犯了大忌,只是不這般做,那四庫之書就保不住了。」說著叩頭下去:「世人皆知戟姜殘暴,大正軍過處人不如畜,屍橫遍野。」說到這裡立起上半身望著符慎:「父親請想,陛下這一走,舉國上下能動得了的官吏百姓必蜂擁跟隨而去,屆時江南人滿為患…;…;」

    符慎伸手想將符婷扶起,卻發覺閨女動也不動執意跪著:「於是…;…;你便想出以書為路條的策略?」

    符婷清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一冊書過江一個人,無書者不得過江…;…;」百度搜索「三江閣」,看最新最全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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