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譚揚

作品:《燃燒的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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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達他從小就好學,有那麼一段時光我每次去找他,總在書房裡,好像有看不完的書記得那年剛來帝京,初見他,覺得這個人像一團泥巴,可以隨意揉捏,卻又不知道深淺。文字谷 www.wenzigu.com現在回想來,好像天生的,我和伯達之間,有一條淺淺的溝」

    若干年後,另一位英豪林颺在回憶錄里這樣記錄著和平生摯友譚揚的初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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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從房頂龍紋木做的天窗鑽進房中,余芒灑在書桌前年輕稚嫩的臉龐上,光影閃到了稚子的黑曈,右手的筆為之一停,平靜似翁中靜水的臉上突變怒濤洶湧。

    海底黑膠魚皮做成的鞋子踩在一種稀有柳木品種製成的地板上,香木椅子後退,起身來,筆挺的杭州天鵝肋條上絨毛縫紉成的長褲拖到地面,習慣性的理平泉州進口的西方吐火羅駝國圖斯克布製作的衣服,令上面用七種顏色線條繡成的萬紫千紅的圖案呆在應有的位置上。

    被打斷了學習,被斷停了思路,小孩子非常的生氣,離開書房消消氣,坐到客廳熊皮沙發上,仰著頭來舒緩脖頸的酸澀。

    英豪不同於常人,章丫丫是這樣,從小睡男人、叛逆;譚揚不同於常人之處,對衣裝有著嚴格的要求,做什麼事,穿什麼裝。學習的時候要穿學生裝,穿軟底皮面鞋;吃飯的時候要穿吃飯裝,穿千層布鞋;騎馬的時候要穿馬服、馬褲、馬靴;有朋友來,參加貴族宴會,要穿繡著譚氏守護鳥的袖口繡金絲線的禮服,穿淺雲鞋;即使是出恭,也有一套專門的套裝

    雖然全帝國的貴族都注重衣裝,在合格的地點穿合格的衣服是帝國貴族的必修課,但論對衣裝的要求程度,布料選自、面料為何、何人趕製、何處製作等等講究……全帝國沒有能比譚揚還要變態的了!

    貴族圈子裡流傳這麼一句話女人的衣服,能容納十個立櫃;譚揚的衣服,能堆滿一個莊園。

    這真不是笑話,因為譚揚現在現成的衣服就有三萬件之多,加之正在發育期,所以是年年趕製新衣,投入的金錢海了去了!

    除了對衣裝的要求外,對比其他貴族子弟譚揚他還不需要侍女伺候,這在上層貴族新生代中,是鳳毛麟角,幾乎獨一份的!

    「我輩將來是要引領帝國前進,讓帝國的疆土無限擴大,恢復古帝國榮光的接班人!被下人伺候,衣服、襪子不會穿,刷牙、洗臉都不會,怕吃苦怕受累,手指不沾水,這是在腐化我輩的意志,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談何上馬執戈!談何繼承祖先之志?」

    那年三四歲的譚揚奶聲奶氣又義正言辭的和老爹說完,就再也沒有了下人的伺候。

    當然,衣服、被褥的換洗還是需要的,畢竟是貴族。

    學習時間太久,久到嘴唇發乾都沒有注意到,一停下,覺得嗓子要冒煙了,說話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坐起,抓起雲團紋桌面上的金壺,在銀杯中倒入至杯沿黃澄澄的水,一飲而盡。甜津津的茶葉水既消火又解渴,肺里的火氣撲滅,身子涼颼颼的。

    譚揚有自律,看了眼落地鐘上的時針,一蹬起來,整理好衣裝回到房中,片刻之後,臥室里就出來一個穿著寬大的武道袍服,小腿上由一圈一圈白色布條環繞,兩手帶著露指手套的英武少年美郎。

    跨步走,襠前的青色裙擺一晃一晃,晃到了射擊場,走上高大的射擊台上立定,帶上從西邊貿易來的和墨寶玉製成的扳指,艱難的來開一張迷你版的金漆雕弓,弓成月牙,開如滿月,含箭不放,平舉練臂。

    兩個小時之後,譚揚虛脫的從射擊台上走下來,兩條臂膀宛如被剪短了神經線,永遠抬不起來。靶場中兩百米外,一支孔雀七彩尾羽的箭簇射穿了鑲鐵皮盔,箭身泰半沒入盔中,要是個活人的話,腦垂體已經穿了。

    幾乎要凝結的水被綢布吸收進去,蹭在譚揚臭汗的身體上,熱血沸騰的身體接觸冰冷的毛巾,冷熱交替,水火相攻,幼小的體魄如此攻伐,更加強健。

    換上禮服,譚揚紳士的走進客廳。客廳很大,但不奢侈,牆面上千年歷史的畫卷,很多張名畫師的真跡,五百張可以追溯到七八代人之前的桌椅,無不彰顯著代州譚氏深不可測的家族積累。

    暴發戶不可怕,那頂多是一艘俾斯麥號戰列艦;可怕的是這種傳承悠久又一直活躍在舞台的家族,這是諾亞方舟!

    「父親大人。」

    見過禮,離左肩不超過三厘米,腰部彎曲不超過三十度角,胸口的守護鳥貼在掌心譚揚是多麼的完美,就像一件藝術品。

    「吾兒來了,入席。」

    譚揚的父親譚防,一個溫厚慈眉善目的長輩,一個不論對誰說話都會臉頰上擠出一抹和善笑容的長輩,卻沒有人知道,譚防曾經是帝京的東市將軍,任職三年期間狠抓治安,設立了金木水火土五色水火棍,杖斃了的商人、惡霸、混混達千人計!譚防任職期間,東市治安良好,巡防兵幾乎是擺設。後來譚防調任邊疆太守,設計以三千州縣兵斬八百北蠻游騎,說服北蠻七個部落南歸順扎古,名揚天下。狠歷毒辣,狡詐如狐,才是譚防的本色!

    「父親大人,今天是哪一家的貴客登門呢?」看著已經聚堆兒攀談的族人,譚揚淡笑疑惑問道。

    今天宴會的陣仗,是有平級貴客上門才舉行的規格。這很好區分,只看一眼蜂王蜜蠟和龍沉檀香就能知道。

    「是為父忘記提醒了,今日來的是嶺南道欽州林氏,林震前有輔助戚帥大破林人之功,中有治理州縣,大治一方之勞,後有戚帥舉薦,入主帝國中樞,故一部族人北上進京」

    譚揚十分難得僵硬的臉上湧現出由內而外的喜色,一種躁動的熱情在胸口不斷發酵,譚防一眼便看到了兒子心態上的劇烈變化。

    「林震的子嗣,都入京了。」

    譚揚是好學生,當爹的在課業上放心,更希望的,是最優秀的兒子,不要成了悶罐子,能有一個交心、發泄情感的朋友。

    最好能把這個朋友,發展成知己,刎頸之交!

    欽州林氏,上上級家族,雖斷斷續續進京來,離京去,在中央影響力還不如個上下級的家族,但在嶺南,在林人部落,甚至在江南道,林家勢力樹大根深,和南境軍關係千絲萬縷,結為盟友,有一地方大勢力結合,譚氏的好處,不單單一加一等於二了!

    此時帝京城郊,一位帥氣到能把男人都迷得神魂顛倒、寬衣解帶的男孩眺望帝京,龐然大物般的城市讓一直以為廣州、泉州才是普天之下最宏偉城市的林颺,黯然傷神,重塑三觀。

    「這就是帝京嗎?萬能的普林修斯神(山林之神)啊,世上竟然會有這麼宏偉的城市!讚美天帝~~~~~」

    每一個來到帝京扎古城的人都會表現的和一頭土包子一樣,哪怕他是未來的英豪,幾十年後這座五最之城唯一的主人!

    修長的鬍鬚修整的像一件寶物,哪怕被風吹舞也依舊顯得那樣高貴;無名指間一顆璀璨的綠寶石名貴似乎無價,黝綠的石面平整而細膩,光滑卻不圓潤。正像它代表著的林家男子,長相帥氣,生活細膩,皮膚光滑似松油,但剛正不阿、不趨炎附勢!

    和孩子們一樣,欽州林氏家主林震,同樣眺望著遠方那座安然沉睡在關中平原上的龐然大物,眼角微微濕潤,手掌上的鑲金邊鉗綠寶石馬鞭緊緊握在手裡,生怕一鬆手,就徹底失去了。

    【父親,孩兒回來了!欽州林家回京了!】

    曾經的記憶翻滾上心頭,不夜的東市、奢華的南城區、輝煌的建築、包括本身雄偉的城市在這裡林震度過了七載寒暑,這裡是他最一開始,無憂無慮童年的起點。

    大帝國,曾經卡拉迪亞古帝國內部就爭權奪利不斷;現在的扎古帝國,內部仍舊是爭權奪利不斷。這仿佛是創造人類的西禾女神有意為之,創造人類的同時,給人類的基因血脈骨骼里,注入這目光短淺、見利忘義的一大劣根,只有那些精英神選之人,才能擺脫這夢寐般的惡魔!

    林震的祖輩在黨爭中失敗,一個失敗者,林家很幸運沒被斬盡殺絕,但也失去了原有的權勢,灰溜溜地從帝國心臟回到偏遠祖地。依靠和林人部落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父輩經營,自身努力,終於在這一天,林家人又回到了帝國權力中心。

    【歸來不易,做決定要冷靜,為國為民的同時,還要維持住林家的權勢,林家不能再離京了…………】

    林震正在為帝京日後的生活找方向,一個稚嫩聲音不恰當時候打斷了他。

    「父親,什麼時候能到譚家莊園呀?」

    自欽州出發,上直道,一路風塵,林颺就一直吵著要見譚揚,吵得林震耳朵都起繭子了。林震生氣?不,他不生氣,他高興,甚至一力在促成。兩個小孩子,從小便成朋友,結交的還是譚家下一代里最棒的子嗣,不出意外就是未來的代州譚氏家主,結交譚揚,就等於結交一個奧援。

    支持歸支持,但林颺的表現,於林震看來太不矜持了。雖然林家需要在朝堂上有一位盟友,但是林家好歹也是上上級家門,有一有二的大家族,這般舉止,成上趕著了。

    「先不去譚家莊園,回自家莊園。」

    「啊!為什麼!」林颺不高興擺在臉上,全然沒有看到林震不善的眼眸,還在據理力爭。

    「父親,我們是客人,譚家人是主人,讓主人久等客人是失禮的行為」

    正要說下去,忽然感受到有人撞了自己胳膊一下,扭頭看去,是自己的大哥林沖。

    「二弟,少說幾句,父親又不是不去。你看我們一行人面帶風塵,去了也是失禮,總歸先沐浴淨身不是嗎?」

    「奧~~是這樣啊~~~~」

    林震暗嘆一口氣,自己的二兒子,從小感覺就腦子缺根筋似的


    說起直道,這在扎古帝國史上,是一場規模巨大的工程,歷經兩代人。

    這個工程的施行者,是在前文提到的扎古帝國太宗文皇帝趙光。

    趙光北擊北方蠻族,三戰皆敗,八十萬禁軍盡喪,扎古帝國被迫進入戰略防禦階段。進入戰略防禦階段,為聚合全國之力抗擊北方蠻族入侵,同時又為穩定帝國在南方的統治,趙光下詔,從國庫有限的資金里抽調出一部分,修建從帝京扎古城到劍南道瀘州、從帝京扎古城到嶺南道雷州、從帝京扎古城到隴右道蘭州三條軍用道路,這就是直道。

    從太宗,到真宗,期間有對舊有道路的修繕、整合、加固,兩代皇帝前赴後繼投以巨資,終使三條直道建成。弗一建成,三條直道上日夜無分,每分每秒都有軍用物資由南向北去。正因全國資源源源不斷投入在北方,方使遭受重挫的扎古帝國有力氣在北方與蠻族消耗,無數人力物力財力砸下去,一場場戰鬥打下去,最終形成南北對峙的雙龍局面。

    到現在,時過境遷,太祖太宗真宗皇帝都是一捧黃土,是人人口中追憶的老祖宗。直道也從軍用通道,逐漸放開,大商人,或者像林家這樣的家族,上直道用直道不會受到懲罰。

    至於普通百姓呵呵。

    驅車騎馬,一行人回到自家莊園,洗洗涮涮,每一個乾乾淨淨塞透明玻璃,這才換上禮服,騎馬趕到譚家莊園。

    到達,好在是在約定時間之內,不然林震便失約了。

    「哈哈哈,譚兄,在下沒有失禮吧。」

    「尚有一時,不算失約。」

    「林兄不愧是將門之後,今觀帝京家族,少有能如林家這般騎馬出行了。」

    「呵,譚兄過獎了。我林震是邊陲牧民官,上馬要退來犯之寇,下馬要解民生糾紛,我這等邊陲官吏若都坐轎驅車,帝國可還有禦敵之將?」

    「哈哈哈,林兄說的是,今番進京,也好叫帝京見識見識林家風采!」

    「此番叫法太生疏了,譚兄喚我子明便是。」

    「那好,在下表字子干,痴長子明一歲,就厚顏為長了。」

    兩個老傢伙官面話攀談,關係快要攀到一家人了。譚揚、林颺就在彼此對面,譚揚表情一絲不變,教科書般的笑容讓人挑不出差錯;林颺卻等不急了,貴族式的笑容快把他帥氣的嘴角笑脫臼了。

    於是捅了一把老爹。

    林颺力氣大,這一捅險些把林震捅的腰間盤反突出。倒吸口氣強忍著肋骨上劇烈的疼痛,嘴邊話趕緊變成介紹語「嘶~~~子干兄,這是弟之犬子,沖兒、颺兒。」

    「哦,真是一表人才。」

    「侄兒見過伯父。」

    行拜見長輩禮,林沖還能做到彎腰拱手,林颺就不行了,腰背幾乎沒有彎的拱手,不仔細看還以為他聳肩呢。

    林震臉色變了變,五根手指捏在一起咯咯作響。但林颺視而不見,失禮就失禮吧,我譚揚哥們人呢?

    譚防到沒有因之厭惡降低對整個林家評價,反倒是見慣了千篇一律,一看林颺到有種率性而為的好感。

    譚防介紹,語句也和林震的一樣。

    「子明老弟,這是在下犬子,揚兒、懿兒、孚兒。」

    「嗯,皆有麒麟之才。」

    隨後,譚揚的表現驚艷到林震。

    「侄兒見過叔父。」

    背直,代表不卑屈;腰彎度偏多一點,彎一半多點,代表尊敬這位長輩;拱手禮手不超過肩頭,代表長者不是從屬自己;頭低度整,一度不差。

    只有教科書才能完美的禮節,只有聖人才能完美的禮節,譚揚都做到了,百分之百的標準,無可挑剔,無法挑剔,林震感受的如沐春風一般。

    「侄兒免禮。」

    虛扶譚揚,林震感嘆道「真奇才也,天下無出其二者!」

    說出這話的時候,林震狠狠瞪了林颺一眼。

    林颺聳聳肩,一言不發。

    【我懂我懂,看看別人家的孩子,看看你。】

    當爹面夸兒子,譚防很受用。

    「子明過獎了,揚兒哪裡是其次,我看令公子龍驤虎步,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想來迎娶公主,成為皇親國戚亦非空話。」

    「哈哈哈,承蒙子干兄吉言了。」林震到真希望有個孩子能尚公主,至少兩代的權勢富貴保證了。

    「宴會已備好,子明請!」

    「唉唉唉~~子干兄是主,弟是客,主人先請。」

    「欸~~貴客盈門,自當貴客先請。」

    「豈敢豈敢,還是主人先請」

    倆人讓著讓著,讓得他倆都笑了。

    「咱們倆家間哪需這般客套,一起進。」

    「沒錯,一起進!」

    說罷,譚防與林震手挽著手進入宴客大廳。

    後頭,林颺第一時間黏上譚揚。

    「譚兄,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甚好甚好」譚揚笑了笑,不是那種禮節性的笑,隨機向林颺介紹自己這邊的夥伴「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譚仁,這位是譚洪,這位是譚純,這位是譚惇,這位是譚淵,這位是譚恩,具是家中俊才。」

    林颺感到驚訝「譚兄,貴莊人才濟濟呀。」

    譚揚謙遜笑笑「武藝、兵法、箭術、騎射上差老弟遠矣。」

    說著不給林颺說話機會,轉向六人道「你們莫要不屑,我這林老弟兩臂可是有「四象之力」,四象之力懂不?單臂可撐四頭大象!」

    林颺害羞的笑笑,然後暈暈乎乎跟著譚揚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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