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尋找瑪德

    這個夏天，連著好些日子，梅林城中無論是貴族富商、平頭百姓，甚至就連那些吃不飽飯的賤民都趁著餵馬的空隙，悄悄地談論著一件發生在一個月之前的離奇大事。

    那就是現任梅林城領主，中階魔法師安格魯·科奇的第二十個兒子安格魯·林奇居然因為自己被聖殿祭祀檢測出沒有修煉魔法的天賦，憤而跳河自殺了！

    他這一死，梅林城中的大姑娘和小丫頭們可是喜大普奔，這就意味著她們終於敢穿裙子上街了。

    「你聽說了嗎？那個傢伙死啦！」

    「聽說了聽說了，我還知道那個傢伙是自殺呢！」

    「你們到底是在說哪個傢伙？」

    「噓……不能提名字，不然他的鬼魂會回來的！」

    ……

    今年的夏天本就極為炎熱，全城的男女老少似乎都覺得討論這個話題能給自己那顆煩躁不堪的心臟降降溫，無論是茶餘還是飯後，就算是夫妻床笫之時也不忘先儀式性地聊幾句林奇跳河的事，然後才開始嘿咻。

    就這樣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個多月，大家也不覺得無聊，甚至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就連安格魯·林奇投的那條小河，瞬間都成為了方圓百里內最為著名的旅遊聖地，前去瞻仰的旅行者那是絡繹不絕，有錢有閒的人白天去，沒錢沒閒的人晚上去，總之一定得去瞧瞧，不然都沒法和鄰居打招呼……

    當他們站在河邊，幾乎都會做同樣一個舉動，指著一塊一米方寸殘存著腳印的青石，對身後的漁夫問道：「那個安格魯·林奇就是從這裡跳下去淹死的吧？」

    漁夫總會像一個和藹可親的老教授一般，一邊撫摸著鬍鬚，一邊笑著回答：「沒錯，他就是從這塊石頭上跳下去的……不過可不是淹死，因為今年的水太淺，林奇跳下去後腦袋直接撞到了河堤的石磚上，他是當場撞死的！」

    「哇！！」

    每當此時，那詢問之人總會喜極而泣，然後對著天空做出擁抱的姿勢，高聲大喊道：「真是神靈保佑，蒼天有眼啊！！」

    「那塊撞死他的石磚在哪裡？我要拿回家禱告？」

    「這個你就不用想了，早就有人花大價錢買走了。」

    「啊？那真是可惜！」

    漁夫看了一下懷表，眼中冒出幾分急躁，連忙道：「好了好了，看過了就趕緊走，我還要迎接下一位客人呢！」

    ……

    「光明神在上，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需要我為您講解講解嗎？關於安格魯·林奇的自殺過程……如果沒人講解，您可是絕對領略不到那種由內而外的爽快……」

    「當然真實可靠，我可是唯一的現場目擊證人……他的屍體都是我給打撈上來的。」

    「對，收費！嘿嘿，只要十個銅板就好。」

    ……

    梅林是一座小城，人口不過百萬，行政上隸屬東齊帝國福克省，地處南方沿海，因其主要的特產——大果肉梅子而得名。

    安格魯家的祖先跟隨東齊帝國的開國皇帝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從而世襲子爵代代統領梅林。如今已是傳承了二百七十餘年，現在將城主的位置傳到了第十代子孫安格魯·科奇的手中。

    安格魯·科奇作為領主十分合格，務實避虛，大力發展農業和貿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家家都有餘糧，日子雖然比不上帝都和省城，但比周圍的幾個兄弟城邦還是要好很多，因此百姓們對他也很是愛戴和尊敬。

    安格魯·科奇作為父親，那就更加為人稱道，自打他結婚後，三十年裡讓家中三個妻妾輪番不斷地懷孕生子，除開那些夭折的嬰兒不算，如今光是活到成年的就有整整二十個孩子，十男十女。

    光是這種比牲口還強悍的繁殖能力就已經讓許多前列腺疲軟的貴族老爺們嫉妒不已。

    當然，他的兒女們也很爭氣，大多都有自己的一番作為，男孩們或是早已為官幫著父親治理封地，或是進入帝都闖蕩準備混跡帝國最頂尖的階層，或是參軍衛國在邊境和蠻族打出了響噹噹的名頭。

    至於那些女孩們，也早都嫁入了貴族豪門，並且各個都是大房正婦，有了這些貴族親家的支持和幫扶，安格魯家族在福克省的話語權是更加深厚，地位也是更加穩固。

    如今他雖然已經年過七旬，但作為一個能與自然神明溝通的火系中階魔法師，他的身體比尋常青年還要硬朗幾分。

    早已將封地大權交給兒子們掌握的他，日子過得是無比輕鬆，本可以喝茶遛鳥，沒事研究幾個魔法符文，或者再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讓前幾天剛娶進門的十八歲小妾大了肚子，來一次梨花壓海棠，最後幸福悠然地安度晚年。

    如果在他在六十五歲那年沒有犯下那個「錯誤」的話，這一切本應該都是可以實現的。

    ……

    這個「錯誤」現在全身都綁著繃帶，只露出了兩個眼睛和嘴巴，安安靜靜地躺在兩米長寬的鵝絨大床上。

    床上的鵝絨太厚，他整個人陷進了被褥，目光呆滯地盯著天花板上那幅絕美的天使降臨的壁畫發呆，嘴裡還不時吐出幾個讓博學多識的智者都聽得雲裡霧裡的奇怪音符。

    他的這番舉動可讓周圍拿著毛巾和水杯的僕人們嚇得冷汗直流，因為老爺曾經說過，如果小少爺出了什麼事，那自己這幾人都得殉葬。

    小少爺費力地舔了舔嘴唇，又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動靜很小，比螞蟻放屁大不了幾分，但在眾人眼中卻不亞於平地驚雷，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小少爺……林奇少爺……」

    其中一名穿著稍微精緻，像是管家模樣的男子連續吞了好幾口唾沫，然後壯著膽子向前走了一步，像大蝦一般彎著腰，在臉上擺出最甜美的笑容對著躺在床上的青年道：「林奇少爺，請問您是想喝水嗎？」

    被稱呼為少爺的青年，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對此人的詢問也是毫不理睬，依然像個白痴一般在不停地自言自語。

    ……

    見他嘴唇蠕動，管家示意大家保持安靜，隨後微微眯眼，將耳朵湊近了一些……等他細細凝聽了片刻後，若有所悟地慢慢抬起頭，然後揮揮手將另一個男子叫出了房間。

    「大管家，您找我有事？」

    大管家皺著眉頭問道：「哈里斯，府中是你在專門掌管僕人名冊，那你可知道有沒有一個名叫瑪德的人？」

    「瑪德？」

    哈里斯咬著下嘴唇微微思索了片刻，微微搖頭確信道，「沒有叫瑪德的人啊！」

    「你確定？」

    「當然確定了，府中一共三百九十六人，我甚至都能把名冊給背下來，要不我背給大管家聽聽？」

    他見大管家眉頭緊鎖不說話，立即如數家珍一般開始搖頭晃腦：「一等僕人四十人，有奎克、蓋伊、基思、傑拉德、索爾……」

    大管家滿臉的煩躁，連忙揮手將他打斷：「停停停……我又沒讓你真背。」

    「大管家，那你找這個瑪德做什麼啊？難道他欠你錢嗎？」哈里斯好奇地問。

    「不是我找，是小少爺找他。」他指了指屋裡，「難道你剛才沒聽見小少爺一直在瑪德瑪德地喊個不停嗎？」

    「然後呢？」哈里斯的表情有些懵逼。

    大管家將手指豎在唇邊，那雙渾濁的雙眸悄然發生了變化，從方才的迷惑瞬間變得狠厲，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繼續道：「你想想，老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應付了聖殿和克拉克家族，如果那個瑪德是殘存的目擊證人，他再將這件事給說了出去……」

    「我的天！？」

    這句話可讓膽小的哈里斯嚇得眼睛都直了，如果大管家的推論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的牽扯可就太大。

    大管家咳嗽了幾聲，鄭重地道：「哈里斯，你也是府中的老人，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處理不好，你昨天才娶的第五房小妾可能就要守寡了喲？」

    「啊！？」

    哈里斯臉色很是蒼白：「我我我……我立刻去通知守備軍官，讓他全城搜捕那個名叫瑪德的傢伙！」

    「好，你現在就去，但動作要輕，一定不要打草驚蛇讓他跑了。」

    「是！」

    ……

    躺在床上的林奇少爺翻了個身，心情鬱悶無比，自己昨天都還在酒吧里嗨皮，沒想到轉眼間就來了一個乾坤大挪移。

    「媽的！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他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竟然是讓梅林城方圓百里之內五六個名叫瑪德傢伙倒了大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