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怒踏妖邪路,枉讀聖賢書

作品:《浮塵卷

    四目相對,你會猜ta的想法,還是讓ta感受到你的心情?

    ——寫在正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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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龍天雨,十七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先生。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坐在休憩的茶室中,閉目傾聽。

    有風吹過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尚未融化的雪花隨風而起。

    有人挪動教室中的桌椅板凳,之乎者也的句讀朗朗上口。

    指尖閃過淺淡的銀芒,在茶水中聚集而成的氣脈如同一尾銀色的游魚搖曳生姿。

    我不知道何時恢復了力量,但我知道我可能會隨時失去它。

    但我討厭那股讓我有心無力的虛弱感。

    就如同厭棄那個迷榖幻境中,只能看著自己在意的人一個一個被碾成齏粉的無用之人。

    是的,我殺了那個廢物,成為了某個未知存在的傀儡。

    師父說我會慢慢恢復,我本以為他是在騙我,讓我安心而已,卻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也許真的是我心態過於急躁了吧。

    這股力量讓我不安,因為我無法判斷它從何而來,這不是我熟悉的氣脈,雖然它一樣可以按我的心意為我所用,但或許,只是我需要時間去慢慢適應而已。

    門口,金老喊我與丙班的學生見面,通往教室的走廊中非常安靜,只剩下金老的靴子踩在青磚地面上傳來的腳步聲。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自己衣食無憂十年,怒火中燒六年,前後死過兩次,在百無一用之時,卻要活成一個榜樣,莫大的諷刺無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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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鐵易山,六十歲,望鄉鎮鎮長。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坐在休憩的茶室中,閉目傾聽。

    有風吹過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尚未融化的雪花隨風而起。

    有人穿越戰場中的屍山血海,金戈鐵馬的錚鳴不絕於耳。

    指尖閃過淺淡的銀芒,茶水如同煮沸一般翻湧不息。

    耳順之年,但求諸事太平,安穩度日。

    似乎,我當年該死在那一處戰場,滿身插滿箭矢,躺在橫流的血泊中滿臉微笑,心滿意足,而此刻,我只能在這邊關小鎮,苟活度日,頤養天年。

    那個孩子毀了,我不知道他在迷林里經歷了什麼,但我能感覺得到他變了,仿佛有某種未知的存在想支配他,將他的靈識毀的點滴不剩,然後取而代之。

    房間裡的兩柄劍在陽光下閃耀著秘銀色的光澤,它們本該在戰場上浴血而鳴,可惜……

    我知道他想像流星一樣把自己燃的點滴不剩,但此刻我只能把他變成一個普通人,甚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是的,我騙了他。

    就如同當年的某個男人騙了我一樣。

    但我覺得這應該是最恰當的處理方式,就如同當年的切膚之痛。

    他應該去給那幫小傢伙上課了吧,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他還適不適應。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那些鐵馬冰河的過往,有些熱血,終究還是難以冷卻,但終歸已經日暮西山,年輕人的事兒,最終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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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夏建仁,二十歲,望鄉鎮巡衛衛長。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倚在教室的門檻上,拄刀閉目。

    有風吹過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尚未融化的雪花隨風而起。

    有人翻動書桌上的經史子集,喜怒哀樂的神情含而不發。

    指尖閃過淺淡的銀芒,茶水浮空而起,結珠而去。

    所有人的額前留下了一道紅印。

    有人怒目而視,有人低頭不語,有人淚光泛泛,有人含笑嬌嗔。

    我走上講台,刀尖觸地,鋼鐵與青磚傳來一聲清脆的「叮」。

    「嗡」,刀氣擴散,如同勁風捲地,書本傳來「唰唰」的翻頁聲,糊了白紙密封的木窗仿佛隨時會在顫抖中破掉。

    滿室寂靜,除了每個人身前,掉落的一縷黑髮和令人顫抖的殺氣。

    如芒在背,不敢異動。

    「你們中間,可能有人認識我,可能有人不熟悉,不過沒關係。」我將刀扛在肩上,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沿著書桌間留下的過道緩步走去。

    「我是你們新任先生的師兄。」我拍了拍某個小朋友的頭。

    「我是鎮上三百巡衛的衛長。」我用刀蹭了蹭某個小朋友的衣服。

    「用這把刀送上路的人,不多,剛好一百零七個,我倒是不介意再添上某個倒霉的傢伙湊個天罡地煞出來。」有個小姑娘長得還不錯,我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當個乖寶寶,讓你們先生送你們安心畢業,記住了麼?」我重新走回講台,讓這把「莽夫」懸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前,手掌重重揮下,沒地至柄。

    「誰是班長?」

    一隻小手顫巍巍的舉起來,一塊碎銀飛入他的手心。

    「抽個空,把地面修了。」我拍了拍手,走出教室。

    地面上僅留一個刀柄,隨著一聲顫鳴,跟著我的步子飛出教室,歸刀入鞘。

    留下滿教室的驚詫與荒謬。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某一年的夏天,那個冷冰冰的傢伙拿著劍帶著我走進教室。

    「這是我師弟,今後你們如果敢欺負他,形同此樹。」那截樹樁好像後來被挖掉重新栽種了,錢是那個冰疙瘩出的。

    手掌輕輕撫上樹木表面有些粗糙的紋理,一抹微笑掛上嘴角。

    縱使年年有新綠,此刀此劍仍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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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石韋,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坐在賭場的書齋中,翻閱賬簿。

    桌前站著我的一眾心腹,但我知道,這其中希望我早死早超生的大有人在。

    只可惜,他們做不到。

    因為這家賭場,姓石,而我是他們的少東家。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給他們的足夠的利益,給他們足夠的約束,要麼跟著我大魚大肉,要麼背棄我生不如死,這裡是賭場,有人賭錢,有人賭命,見過了太多的妻離子散,也見過了太多的家破人亡。

    我不會向死去的父親一樣,可以為了錢捨棄太多東西,因為我死去的母親教會了我如何用一顆善良的心去駕馭豺狼。

    禮樂射御書數這六門課程,真不巧,我擅長的,偏偏是數。

    硃筆圈出幾個數字,扔給面前一個面色蒼白如紙的傢伙。

    「聽說三天後怡紅樓有新的頭牌揭紗,我可不想看到咱家的好妹妹走上這一行啊。」

    房間裡的沙漏傳來叮的一聲,我知道我該去上課了。

    留下一個抖似篩糠的夥計,呆坐在原地。

    我沒有開玩笑,善良是有尺度的,單純的利益關係而已,做事,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走出密室,走過石階,穿過廳堂,耳中漸染喧囂。

    牌九,骰盅,呼和,哀嘆。

    你能在這賭場的小小天地中體會到人生百態,尤其是,從到低谷的絕望。

    我很享受自己在書院剩餘的這半年時光,不單單是那一方錦鯉池塘,而是這種單純的師生關係,讓我覺得人原來可以活的不用這麼累。

    游離於丙班的眾人之外,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就如同在體會自己最後的韶華。

    我不是讀書的料,這我早已知道,但我有理由享受自己最後的輕鬆。

    我沒注意到那把刀是怎樣插進青磚的。

    但我記住了那個男人的笑容,我知道,他和我一樣,言出必行。

    巡衛?井水不犯河水。

    入了我磐石賭坊的門,生死由我;出了我磐石賭坊的門,造化由天。

    看來,新來的老師,有點意思。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小時候笑著告訴我,自己抓周時一把抓過骰盅讓父親歡天喜地的事兒,只可惜,自己再沒有替母親梳一梳秀髮,幫父親溫一壺老酒的機會了。

    希望這位先生,別讓我失望,不然最後這半年的生活,未免有些太過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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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柴胡,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窩在倉房的草垛後,難得清閒。

    我在這個家是多餘的,連我自己都已經認可這一點,只是等待熬完學業,就可以趕緊離開這個家,去找自己的生活。

    我應該還有自己的生活吧,我透過狹窄的縫隙,任憑陽光在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弟弟已經六歲了,馬上就該有啟蒙先生來教他讀書寫字,為少學做準備。

    我真的是可有可無了。

    繼母本來就不喜歡我,父親對我也越來越失望,要是能有兩個我,一個幫我把家裡的農活全部做完,另一個能夠專心讀書,我也就不用累的在課堂上睡覺甚至打呼嚕,被先生逐到黃班。

    那幫傢伙……那幫傢伙真的太可怕了,聽說先生也被他們氣走了。

    不知道書院會不會解散我們這個班,那我又該怎麼辦。

    偷偷藏起來的茶,偷偷燒的水,甚至連想一想自己未來的生活都只能躲在這小小的一角偷偷的想一想。

    丙班,丙班,縱然萬般不情願,我也只能背上我的書箱,穿著還沾著塵土與草葉的院服踱著步子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吧,我還成了班長,上一任應該是找了關係去了甲班吧,沒人當面通知我,也沒人和我說什麼,一張寫著恭賀班長上任的字條扔在了我的桌上,上面還有一個鞋印。

    但我總覺得,這似乎僅僅是我噩夢的開始。

    要不我也和父親說一說,讓他和金老求求情把我也調走?

    好吧,我自己都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我似乎也就只能這樣了。

    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打在我的額頭上,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的天,那個可怕的男人為什麼會來丙班?新任的先生是他的師弟?

    我覺得逃學對我來說會不會好一點,但是回去會被父親打死的吧。

    我看著他把刀插進青磚,我看著他把銀子扔進我的手裡,我看著他瀟灑的走出教室。

    要是我也有這樣的身手,唉……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的家,父母恩愛,生活幸福,羨煞鄰里。

    原來,我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努力做家務,料理農活,讓繼母開心;

    努力學功課,認真聽話,讓父親開心。

    我活成了一個傀儡,我握緊了拳頭,我很想大聲吼點什麼。

    我張了張嘴,卻變成了「誰知道去哪兒能找到師傅把磚地修了?」

    果然,得來的只有一串鬨笑,我握緊的拳頭再一次鬆開了,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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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金斂,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那是我大哥,金放,也就大了我一刻鐘。

    書院的院長金老是我們爺爺,雖然很佩服他淵博的學識和奉獻的精神,但是很抱歉,我和大哥依然覺得他有些迂腐,畢竟那麼好的一個機會,他就為了幾聲稱頌和幾句恭維,推掉了,我們兄弟倆真的替他感到惋惜,沒錯,無可救藥的那種惋惜。

    說真的,其實我們挺羨慕馬匪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來無影,去無蹤,呼嘯山林,威風八面。

    據說前幾年來望鄉的那一批傢伙,打的大氓朝廷都無可奈何。

    要是能加入就好了。

    所以,我和我大哥就努力向著馬匪而努力。

    所以,鎮上的巡衛對我們兄弟倆是無比熟識,說真的,他們的大牢都快變成我們的半個臥室了。

    所以,那個賤人才會拿刀出來嚇唬我。

    那又怎樣?他敢砍我麼?切~~~虛張聲勢而已。

    那個傻乎乎的柴胡還想著去修地磚,真是吃飽了撐的。就在那裡放著,等著我爺爺去和他理論此舉有辱斯文吧。

    不過話說回來,新來的先生看起來來頭不小啊。這半年能好好的玩一把了。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爺爺曾經大罵欽差怒斥將軍的場景,好像讀書讀到那個地步,也挺厲害的哈,但就是人迂腐了點,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多讀點書,繼承他的衣缽。

    還是努力想辦法當個馬匪吧,你看大哥有給我遞過來這個「你懂的」表情,不就是給新來的老師一個嚇馬威麼?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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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李盈蘇,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坐在閨房的銅鏡前,梳妝打扮。

    幾個丫鬟忙著幫我挑選衣物鞋襪,我卻在這裡望著天空發呆。

    如果我願意,我可以隨時去甲班,去首陽城,就是去曉嵐城也不無不可。

    但我厭棄了這種規劃好的生活,厭棄了家裡人給我劃下的條條框框,厭棄了這些別人告訴我的道理。

    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自己的心神去感悟。

    那個迂腐頑固,只會照本宣科的老書蟲被我調走了,對他們來說是高升,但在我看來,一個在鄉下教了大半輩子書的老頭子去到那種地方,跟一幫有權有勢有背景的人競爭,一定很有趣,希望他不會辜負我給他選的這條路,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想到這,我不禁笑了笑,身旁的幾個丫鬟不由打起了哆嗦。

    真不知道她們在怕些什麼,把人打死餵狗這種事兒我又不是常做。

    但我真的沒想到,新來的這個先生人還沒到,站在他身後的人倒是坐不住了。

    當個乖寶寶麼?我倒是真的有幾分好奇了。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問過父親,喪亂之地什麼樣,我還記得他當時一邊給我講一邊心有餘悸的樣子,想來,那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定很有趣。

    本來就應該是弱肉強食,不對麼?

    面前這些書本上教授的知識,不也是現在的朝廷告訴我們什麼是正確的麼?

    如果他們說的是對的,那為什麼我說的就是錯的?

    青磚上的刀孔還在,旁邊的金斂和金放看起來又要去耍一些小聰明了,就讓這兩個傻小子去試一試這位先生的斤兩吧,希望不要太無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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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陸蟬衣,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那雙眼一向很溫柔,從我第一次見到開始就是。

    他有些瘦弱,不知道是不是飯吃的太少,他家裡人也不喜歡他,不給他吃飽飯麼?

    據說這就是我們新來的先生,叫龍天雨,好像就是那家人。

    哦,對了,那家人是鎮上的人對龍家的稱呼,似乎從他們來了之後,望鄉鎮就再沒安生過,這些都是聽老人們說的,但我覺得這麼溫柔的先生,應該不會是壞人吧。

    至少,他會很細心的幫我包紮傷口,問我疼不疼,甚至會問我為什麼笑。

    這種感覺,從姐姐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吧。

    我把茶水放好,就回到了教室,算著時間,龍先生應該再過一會就能來和大家見面了吧。

    但我真的沒想到,他的師兄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笑了,笑得非常燦爛,而他熟視無睹。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姐姐躺在自己懷裡,鮮血染紅半個身子的樣子,父親母親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當我不存在了吧,蟬衣會消失的,只是先讓我替姐姐把書讀完,蟬衣真的會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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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白薇,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那是我的母親,眼中流露出的憎恨讓我覺得我是她的仇人。

    是的,他恨我。

    因為繼父一直在垂涎我的姿色,只是從未得手而已。

    她依然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只是她從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她知道,只是她不願意相信而已。

    她更願意相信是我在勾引她的男人。

    長得有些狐媚是我的錯麼?

    那個男人半夜闖入我的房間也是我的錯麼?

    找一個更加兇狠的男人來以求自保也是我的錯麼?

    我背起書箱,逃似的離開這個家門。

    卻沒想到,在這個書院中,依然有人會放肆至此。

    我真的有些絕望了,這樣的時候,還有誰能保護我?

    師兄已經如此,新來的先生又會如何?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的胡茬和母親的微笑,皆已是渴望而不可及的回憶,我只能認清現實,認命,然後用盡渾身解數以求平安。

    如果我真的只剩下容貌還能利用……我整理下妝容,希望新來的先生不要太過薰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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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馮遠志,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我坐在茶館,擺弄著桌上的筷子,百無聊賴。

    兩位損友一如往常,從麥冬盯著手裡的盜版演繹,幻想著能一個打倒一百個,成為人人羨慕的一方豪強,徐木通拿著一本史書註疏,也讀的津津有味。

    從六年前開始,當一群嬉戲的孩子只剩下我們三個僥倖爬出那片廢墟的時候,我對於望鄉鎮甚至大氓的軍伍就失去了信心,不為別的,他們見死不救,視若無睹。所以我常常幻想著自己能統領一方軍伍,親民為善,有的時候也會幻想如同那些馬匪,來無影去無蹤,把那些軍痞一個一個都砍瓜切菜般的斬殺乾淨。

    相比之下冬子就現實的多,只想著自己越來越能打,一拳過去,震倒一片,當然,前提是他先能打過石韋家賭坊的護院,不然每次鼻青臉腫的吹著牛皮,真的讓人不太相信他有朝一日能武功蓋世。

    木通,我們也喊他木桶,永遠沒人知道他的桶里都裝著什麼,有的時候能出口成章,有的時候又前言不搭後語,他開心了成績能幹翻甲班一半人,他無聊了就在丙班墊個底。

    今天一大早,我們三個自覺的來這享享片刻的自由,看看大街上的水靈小姑娘,吹吹口哨,調戲兩句,不亦樂乎。

    但現在,似乎該去書院報道了,據說我們來了個新先生,頂替之前的老頑固。

    也許能好好的和新來的先生打打招呼,不然他可能不太了解丙班的規矩。

    然而,我看著那柄露在青磚外面的刀柄,只能重重的咽了口口水。

    冬子的眼睛在發光,而木桶,好吧,他明顯是心不在焉,自顧自的左右手互掐。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小時候那群光屁股就在一起的朋友們,他們如果還活著,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機會一起念著之乎者也,一起騎馬,一起彈琴,一起衝著老師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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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尚仁,十六歲,望鄉書院太學三年,丙班學生。

    我的面前放著一杯茶,透亮碧綠的茶水倒映著天上流動的雲,微微逸散的白氣讓我的視線變得有幾分模糊,卻與杯中的那雙眼悄然四目相對。

    當除夕夜我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這雙眼睛,站在龍天雨身邊,溫柔又有幾分關切,如同一潭深邃的湖水,讓我心裡為之一動。

    她幫我燒水換洗,替我上藥包紮,為我端飯倒水。

    我看的到她常常的睫毛在燈光下一眨一眨,白皙的臉龐有幾分健康的紅潤,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削減半分。

    她說她叫林詩恬,她說她是被龍天雨撿回來的,連帶著還有她的妹妹,她還說了很多很多這個鎮子上的人和事,可我幾乎沒怎麼聽進去,一直盯著她嬌嫩的唇,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心跳有幾分劇烈,聲音大的仿佛讓覺得坐在我對面的她也聽得到。

    她突然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知道我意識到我良久的沉默可能讓她有幾分誤解,而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她已經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無論你經歷了什麼,到了這,就是回家了。」

    手很軟,很暖,我的臉很燙。

    地上的青磚縫能裝下五隻螞蟻並排爬過去呢,我用腳輕輕劃了劃,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相法,我還是別抬頭的好。

    門響了一聲,又響了一聲。

    那一晚我難得的失眠了,我好想能看到小武哥坐在桌子上,笑著對我說,「活著真好。」

    那天起,我的目光幾乎總是跟隨者她的腳步,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讓我牽掛好久,而現在,她給了我一個書箱,告訴我,該去書院報道了。

    一口飲盡杯中茶,兩袖清風出門去,只是臉上沒來由的又有幾分熱。

    走到書院門口,剛好夏大哥跨著刀出來和我打了聲招呼,看起來他似乎心情不錯。

    我抬起頭,才注意到屋檐外的天邊盡頭,一線黑雲,若隱若現。

    突然想起從小到大一直住著的那座冷冰冰的宮殿,所有人都心事重重,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所有人都憂心忡忡,我就好像一個孤魂野鬼在期間遊蕩。

    而現在,我覺得我是一個人,一個突然想努力活下去,想知道自己能活成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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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龍天雨,十七歲,望鄉太學院三年,丙班先生。

    我的面前有端坐的十一位學生以及一把刀在青磚上留下的清晰刀痕。

    我想我大約可以猜到這裡發生過什麼了。

    我整了整衣襟,放下了手中的同學名單。

    我清了清嗓子,打量了一遍這十一雙眼睛。

    我說:「我叫龍天雨,九重天的天,暴風雨的雨。從此刻開始,你們剩下的半年生活由我負責。」

    我說:「忘了接下來的鄉試會試,因為我不確認那條路適合你們。」

    我說:「你們的自我介紹就省了,我現在了解你們比了解我師兄都多,你們的見面禮我收下了。而我今天要講的第一課是尊師重道,講課的內容是全班書院門口集合,望鄉鎮集體跑步三圈,任意一人掉隊,全班加跑一圈。而我,會跟著你們跑完全程,因為我是你們先生。退出的現在舉手,然後就可以滾出望鄉書院了。」

    我將手伸進講台的桌面以下,一條尺許長的青蛇在我手中徒勞地掙扎,我看著它,歪了歪頭,然後將它打了個結,甩在那道刀痕上。

    我看著他們,他們看著我,沉默無言,屋內只剩下蛇口傳來的嘶嘶聲。

    最終,他們起身,沉默的走向書院門口。

    尚仁最後一個出門時,看著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

    第一局,平。

    我抬起頭,屋檐外的天邊盡頭,滾滾黑雲,雷聲陣陣。

    突然想起自己奮發圖強十年,誤入歧途六年,前後苟活三回,在萬丈豪情之時,現實一棍自把你打倒,還對你啐了一口,莫大的榮耀無過於此。

    沒有什麼比老天爺給你一巴掌,你再抽回去更爽的事兒了。

    更何況此時想揮巴掌的人,我湊夠了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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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整個書院看著十二個瘋子沉默的在狂風暴雨中繞著望鄉鎮跑了三圈,沒有一個人掉隊。

    夢境:「我說,你不會把自己的意圖表現的太明顯了?」我看著坐在錦鯉池前默然無語的男子,斜倚在柱子上,看著月色投下一片玉白。|「那又如何?」「欲速則不達?」「荒謬~」|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似乎我能明白他想怎麼做。|「我就是想把這一群孩子從歧路上拉回來,我們龍家犯下的錯,我還,僅此而已。」他看了看月亮,掬起了一捧水,掌心中映出一雙凜冽的眸。|「你知道的,很多老傢伙不喜歡這種行事風格,他們習慣的是謙和,中庸,換句話說叫懂事兒。」我撿起一粒碎石,扔進了池中,泛起一串漣漪。|「這樣麼?那我只能表示,我就是喜歡看到他們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你真的沒上過網麼?」「上網?我又不打魚~」「算了,當我沒說。」「莫名其妙~」「呵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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