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階下之囚

作品:《權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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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是北院內的一座地牢,若沒有蕭清晏的直接命令,任何人都不敢擅自靠近半步。

    其內光線昏暗,牆壁和地面都砌得十分平整,置身其中,就像被放進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裡。

    這裡沒有潮濕發霉的氣味,沒有雜亂的乾草,也沒有老鼠蟲子,除了通道中不斷迴蕩的搖鈴聲,什麼都沒有。

    蕭清敘和那名細作被安排進了相鄰的兩間暗室,他們看不見彼此,只能聽見隔壁傳來的聲音。

    「九郎說了,將人關著就好,每日給那個細作半碗水,另一個不必管他。」

    蕭清敘撲到貼板門上拼命地拍打,怒吼:「要殺便殺,士可殺不可辱,你們主家到底想幹什麼?」

    外間走廊里,家丁不屑地啐了一口:「呸!連至親同族都要出賣,喪德敗行,滅絕人倫,你也配稱為『士』?狗都不如的東西!」

    通道里的腳步聲走遠,細作始終沒有說話,這蕭家人明知道他是為太后辦事的,卻還敢將他抓起來,那他求也無用。

    他環顧著這間奇怪的密室,覺得隔壁蕭清敘的聲音很吵。

    「閉嘴!」他吼了一聲。

    但蕭清敘險些被他勒死,又豈會乖乖聽他的話?這下,蕭清敘不僅罵主家,連帶著他也一起罵。

    世家子弟飽學詩文,罵來罵去也就只有那麼幾句,反反覆覆,在這完全密閉的暗室里嗡嗡響,聽得人頭疼煩躁。

    細作頭一回覺得,不需要酷刑拷打,原來聲音也能成為一種折磨。

    ……

    蕭清晏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撬開蕭清敘的嘴,他不過是被楊太后利用的一顆棋子,一條走狗,知道主人要讓他幹什麼,卻不知道主人為何要這樣做,楊太后也不可能告訴他。

    在蕭清敘打開蕭家的大門之後,對楊太后而言,他便已經沒有了價值,是一顆廢棋。

    不過在蕭清晏看來,廢棋有廢棋的用法。

    用他吊出安插在蕭家的細作,也算他蕭清敘臨死前為家族做出一點貢獻。

    停瀾院。

    蕭清晏接過貼身婢女簡心遞來的帕子擦了把臉,說道:「我要歇上半個時辰,若非要緊事,莫讓他們來打攪我。」

    簡心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女,也是這個家裡除了母親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她女子身份的人。

    簡心雙手在空中比劃:「要用膳嗎?」

    「不用。」

    簡心點點頭,擺正了床榻前的屏風,又將屋中的垂紗都放下,才帶上門,親自守在外間。

    蕭清晏閉眼躺上榻上,腦中卻仍在思考著。

    董廷教唆人帶兵強闖蕭家,楊太后又命蕭清敘打開蕭家的大門,這分明是在相互配合。

    所以,這個董廷果然也是楊太后的走狗了。


    這董廷仇視蕭家,眼見又要得勢,他活著,蕭家會有數之不盡的麻煩。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既然如此,那就永絕後患!

    ……

    卯時將近,暴雨淅淅瀝瀝地停了,東方的天際漸漸暈出了灰白之色,朦朧暗淡。

    廣安王在洛京的府邸內。

    衛融將一封帛書遞到廣安王手中:「郡王請看。」

    辭別蕭清晏後,他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趁著董廷不在,帶人搜了他的行囊,原本只是懷疑,沒想到最後竟然真的被他搜出了東西。

    物證在手,衛融第一時間便讓人拿住了董廷。

    廣安王不過二十餘歲,鎧甲加身,腰間佩劍,威風英武地坐在主位上,他接過帛書快速掃過,竟然是楊太后的親筆,上面還有楊太后的印璽。

    「哼!」廣安王將帛書丟到長案上,看向跪在下方的布衣青年,「子正,你極力說服本王帶兵入京,原來是奉了太后的密旨,你既是太后的人,卻一直屈居於本王的府中,倒是委屈了你。」

    董廷身上的布衫在掙扎時被扯破了,綸巾掉落,頭髮有些散亂。

    他跪在地上,卻將背脊挺得筆直:「我從未收到過什麼太后的密旨,提議郡王入京也只是盡為臣的本分,一心一意為郡王謀劃,從無半點私心。」

    董廷意有所指地瞥了衛融一眼:「這分明就是有人心存嫉妒,刻意誣陷!」

    衛融道:「你煽動將士闖入各家府邸殺掠,為郡王招來京中士族們的怨憤,難道也是為了郡王謀劃?」

    「何謂煽動?」董廷道,「我只是遵照郡王的吩咐,告知將士們哪些是季家同黨,難道這也是錯?衛先生愛惜前程,不願得罪京中大族,可若是縱跑了逆賊同黨,陛下和太后怪罪郡王辦事不利,這罪過你能承擔得起嗎?我倒是記得,在進京之前,衛先生便不相信季太尉謀反,現如今你仍在維護,帶兵進京也是郡王的決定,衛先生這是在質疑郡王嗎?」

    衛融向來看不慣他巧舌詭辯的小人做派,也不與他做無謂的爭執,只道:「你不必禍水東引,我只問你,這封太后的帛書,你如何解釋?」

    董廷仰著脖子道:「我無需解釋,你擅自帶人搜查,豈知這帛書不是你放進去的?」

    這時,廣安王失笑冷笑:「你也不必句句攀咬昭明,他是何品行,本王心中清楚,子正,你說你是盡為臣的本分,本王想問問你,你……是本王的臣,還是太后的臣?」

    「郡王。」衛融覺得這話不太妥當,小聲提醒。

    董廷還想再辯,可廣安王卻沒有耐心再聽他說了,朗聲笑了笑,忽地轉冷道:「來人,將董廷押下去,好生看起來!」

    衛融忙道:「郡王,這等居心叵測的小人,理當立刻斬殺,以儆效尤。」

    董廷被帶了下去,廣安王起身拍了拍衛融的肩:「也不必如此,他也罪不至此啊,興許只是太后想確保我們能進京而已。」

    他所不能忍的是,董廷竟然越過他,直接與太后聯繫,這將他這個主公置於何地?

    衛融苦苦勸道:「郡王,事情恐怕沒有如此簡單,我只怕是太后……」

    「好了!」廣安王有些不悅地打斷他,「昭明,帶兵進京是本王的決定,如今本王也已經站在這裡了,其他無用的便休要再說了。」

    進京之前,他們就因為這件事爭吵過了。

    「郡王!郡王!」衛融連喊數聲,可廣安王已經甩著披風大步離開。

    衛融只能急得跺腳。

    其實他方才想說的是,此時果斷殺了董廷,也好讓太后知道,廣安王不是個任由她拿捏利用的愣頭青,可這話他不好當眾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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