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淬鍊金骨,入鎮妖塔

作品:《桃花劍酒行乾坤

    桃花林中。

    顧餘生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出劍過了,但今日,他在小院之中舞劍,其劍也錚錚,其影也颯颯。

    內心諸多不平事,皆在心間。

    他沒有忘記秦先生說的話:遇事不決,就問春風。

    可現在還在隆冬。

    春風吹不到青萍山。

    所以,他想問手中的劍。

    這世上的不平事,究竟該如何。

    於是。

    顧餘生心中有了答案。

    他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戾氣,可內心的殺氣,卻越來越盛。

    今日演武場。

    他命懸一線!

    何其兇險。

    九皇子也好。

    還是青雲門雷江橫也罷。

    這些人,要他死。

    他自然也要他們死。

    說到底,還是因為手中劍不利!

    若劍利,可斬天下。

    則天下的道理都說得通。

    「還是不夠強。」

    顧餘生緊緊捏著手中劍,木劍嗡嗡,好似能通他心。

    此時山風皆冷,顧餘生的心,更冷。

    但他內心深處,依舊藏有那麼一塊溫潤的地方。

    他沒有忘記莫姑娘的仗義執言,也沒有忘記莫姑娘在那麼多人都在他背後闊談著讓他滴血的話題時,她默默的相伴。

    這一生,有一人相伴,也就足夠了吧?

    顧餘生身上的戾氣退去。

    手中劍,一招一式之間,逐漸顯露崢嶸!

    劍尖攪動的雪花,瀰漫在小院之中,劍氣所致,雪花消融無形。

    正是伏天劍訣。

    九招九式。

    顧餘生默念口訣,劍光如燦:

    『上元別枝驚明月;

    陰陽交爻生兩儀;

    三元五氣紫霞生;

    鬥牛斡旋森羅象;

    玉璇北斗恆沙數;

    天高地迥滿星河;

    挾仙遨遊抱仙雲;

    遺響悲風合歸道;

    匏樽壺酒渺蜉蝣。』

    一句一招:

    第一招為明月別枝。

    第二招天明地滅。

    第三招三元五氣。

    第四招森羅萬象。

    第五招初見恆沙。

    第六招滿堂星河。

    第七招挾仙遨遊。

    第八招悲風遺響。

    第九招天地渺渺。

    顧餘生只領悟了前四招,後面的招式有形無勢,無法發揮真正的威力。

    秦先生對他說過,這伏天劍訣,暗藏斬仙之志,洞悉宇宙之妙,讓他在施展這一套劍訣時,藏銳三分,守拙思量,不可輕易施展。

    如今顧餘生心中不忿,仙人也好,上神也罷,他只想要問心於劍,無畏天地。

    一個人獨行久了,心中堅守的東西就越少。

    顧餘生有自己的堅持,心中有劍道。

    今日之事,讓他內心波瀾,久久難平。

    良久良久。

    顧餘生才停下手中木劍,苦澀笑道:「先生,我顧餘生的心終究難以懷天下,我守護的,不過是方寸之地,我心中的念達,也不過是童年的快樂,我不允許任何人踐踏,這世上有妖,我未嘗過它們的利爪之險,卻飽受世人嘲笑之痛,若我手中劍不能斬平我內心的怒火,這劍,我不練也罷。」

    顧餘生收劍。

    一個人前往寒洞。

    修行。

    煅骨。

    既然青雲門有妖。

    他想要去看看,到底是妖要凶一些,還是人要惡一些。

    寒洞中。

    顧餘生讓雪猿守在瀑布之外。

    他取出腰間酒葫蘆。

    葫蘆沉重無比。

    他打開酒塞,裡面的桃花酒已呈現星藍之芒!

    他過去躊躇,是因為擔心風險,不敢輕易嘗試。

    可今日之事。

    讓顧餘生徹底斷了念想。

    秦先生若在,可保他平安。

    秦先生遠行,只有劍可以保自己。

    既然從踏入青雲門那一刻就沒有了退路。

    那就應該勇往直前。

    一滴酒入喉。

    那星藍之芒蘊含的恐怖能量,讓顧餘生身體瞬間如山般沉重。

    他感覺到了靈葫酒中的靈氣之寒。

    身有痛。

    但他不在意。

    世人以言語傷人,可以痛到靈魂深處。

    今酒入喉。


    不過是肌骨之痛而已。

    入了骨髓。

    顧餘生依舊隱忍不叫。

    他眼中的堅韌,已如青萍山這樣高大雄偉。

    神秘的靈氣被引導入身體的全身骨骼,最先得到淬鍊的是四肢,然後是肋骨,脊柱,最後是顱骨。

    顧餘生咬牙。

    他就像以魂觀身那樣,一點點的看著自己的四肢骨骼上的銀光一點點變成金骨,然後四肢的金骨蔓延到肋骨。

    他沒有驚喜。

    他以仇恨替代了痛。

    再飲一滴酒。

    咬牙堅持,再堅持。

    其身上的光,驚動了雪猿,它守在洞口,一雙眼睛盯著顧餘生。

    它不明白。

    往日平和的主子,身上為何有那麼大的戾氣。

    它曾在那一塊石頭上修行,堅持也不過是數個時辰。

    而顧餘生這一次能堅持的時間。

    是兩天兩夜!

    除了頭顱骨,身體的其他骨骼,已成金色。

    那原本沉澱的半壺酒,如今已見底。

    顧餘生起身。

    默默的摸了摸雪猿的頭顱。

    他給了雪猿一口酒。

    雪猿飲了後,忽然全身炸毛,蹦蹦跳跳,一下跳進寒潭之中,暴躁的狂吼著。

    「別死了。」

    顧餘生丟下一句話。

    走出寒洞。

    他換了一身衣服。

    一個人獨往凌霄峰。

    鎮妖塔。

    他來了。

    古老的封印塔被十八名長老一點點解開,玄機子手持掌門令維持著陣眼。

    沒有人注意到顧餘生的到來。

    因為來這裡的青雲門弟子,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原來妖氣,真的存在!

    殺戮。

    嗜血。

    狂亂。

    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理智與內心。

    這還是鎮妖塔還沒完全解開封印的前提下。

    那一道道玄妙的符文,如雷光閃爍,滋滋作響。

    隱約間,鎮妖塔中有妖獸的聲音傳出。

    不少弟子面色慘白,已站立不穩。

    這時候,站著一動不動的顧餘生,看起來有些鶴立雞群,他並不高,也無宗門名師教導。

    可青雲門的諸多弟子都在退後。

    內心的恐懼,會讓身體做出本能的反應。

    顧餘生沒有在人群中尋找那一道倩影。

    他不想以第一個進入鎮妖塔這種身份來彰顯自己的勇氣。

    尤其是他心中偶有想念的莫姑娘。

    他的劍道之路。

    絕不可能這麼窄!

    他來。

    就是想要看看妖獸猙獰的樣子,是不是也如青雲門中那一個個長老嘲笑他父親時的面容一樣醜陋。

    轟隆隆!

    一道玄妙的符文大門打開。

    那是通往鎮妖塔的通道。

    幽暗,深邃,不見盡頭。

    玄機子出現在顧餘生面前,他的眸子凝視著顧餘生,不帶任何感情。

    顧餘生抬頭,與之相對。

    這個曾經折斷他手中木劍的掌門,他心中亦毫無任何感念,那一把恥辱之劍,就是他的偉大手筆。

    只是顧餘生不知道,如今的青雲門弟子,是否從那一把恥辱之劍中尋覓到了斬妖的勇氣。

    他回頭。

    看見的只是無數雙眼睛凝視著他,嘲笑他,幸災樂禍的表情。

    玄機子想要開口說話。

    顧餘生已抬起腳,踏出第一步。

    他走進鎮妖塔中那一條充滿未知的路。

    玄機子依舊面無表情,他的目光轉向楚塵,冷淡的道:「跟上!」

    正暗自鬆一口氣的楚塵,聽見玄機子的話,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邁著比顧餘生更大的步子往前,譏笑道:「他不走,我也會第一個走前面的。」

    玄機子目光如深海,一言不發。

    他默默看著青雲門的弟子跟在楚塵的後面,爭先恐後,仿佛他們真的勇往直前,心中無所畏懼。

    待那一道門即將關上。

    玄機子才緩緩蹋下眼皮,臉上似乎有一絲痛苦和嘆息,整個臉色也變得灰白無光。

    身為掌門,他慶幸的是,有人走在楚塵的最前面。

    他痛苦的是,青雲門那麼多弟子,皆以楚塵的身份作為勇氣,簇擁在後。

    可這裡是鎮妖塔啊。

    妖獸可沒長勢利眼。

    它們只知道,修行者的肉,鮮美無比!

    「掌門等等,我也要進鎮妖塔。」

    莫晚雲緩步走來,她身穿淡雅霓裳,身配玉劍。

    玄機子勸道:「莫小姐,此處兇險,還是不要輕易涉險。」

    莫晚雲拱手道:「掌門,我也是青雲門弟子,我其實早就來了,但我內心懼怕妖獸,又怕被人笑話,我現在不太怕了,我一定要進去看看的。」

    「好吧。」

    玄機子繼續維持那一道鎮妖塔的門。

    當莫晚雲也進入鎮妖塔後,那一道玄妙的大門緩緩閉上。

    玄機子站在門前良久,一動也不動。

    好一會,他才若有所察般回頭,行禮道:「莫前輩,你怎麼也來了?」

    「孫女有了自己的主見,我這個當爺爺的不放心,特意過來看看。」莫凡塵手裡握著一本書,卻沒有閒情去讀,他凝望著那一道已經關閉的封印之門,意味深長的道:「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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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淬鍊金骨,入鎮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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