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畫很平平無奇，沒有創意，技法粗淺，全是對前人拙劣的模仿，我敢保證，除非你身家不菲，否則按這水平，永遠不會有學院收你。」

    「不過你的這幅《地獄之手》還不錯，我願意出價50歐。」

    公園，路易斯一如既往地占了一塊草坪，將還算滿意的幾幅舊作擺上，自己端坐在一旁繪畫，有人靠近時便介紹起自己的畫作，提及那差一名就能進入維城藝術學院的成績，希望能給客人一點信心，也將畫作的價格稍微往上提一提。

    「先生，這不叫地獄之手，這是《神》。」路易斯跟一位看上去很有購買意向的西裝革履男人解釋，「這是我最滿意的一副作品，如果你真的要買的話，不能低於兩百歐。」

    男人聳聳肩，念叨了聲家鄉話，又說道：「我不在乎它叫什麼，八十歐，這是極限了，在我看來，這就值這個價。」

    路易斯神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仔細打量他一番：「你是大衛人？」

    「嗯？有什麼問題嗎？」男子視線從畫作轉移到路易斯身上，疑惑道。

    「該死，給我滾！我的作品就算劈了當柴火燒都不會賣給大衛人！滾！！」路易斯拿起一副沒完成的話畫作作勢就要朝男人砸去。

    「媽的，神經病！活該你當個無人問津的畫師。」男子也懶得糾纏，更怕自己身上昂貴的西裝被染料塗上，罵罵咧咧兩句，急忙地跑了。

    「去你的大衛人！別想玷污我的作品！」

    路易斯小心地將畫放下，叉著腰，像一個得勝的將軍。

    沒有在意公園其他人奇怪的目光，他理順了氣息，把未完成的作品放回畫架，剛才他不過是裝腔作勢，真要毀了作品的話，他反而是捨不得的，那些大衛人只值得用子彈這種廉價工業品教化，而不是他的藝術作品。

    走到那副《神》的面前，他不厭其煩地欣賞一遍又一遍。

    那是他去高盧寫生時候，親眼目睹了那從大地伸出的手，將鐵塔挽扶的場景後迸發而出的靈感，為了將靈感和現實結合成為作品，他費了幾天時間，幾乎不眠不休。

    但是當他興致勃勃想要在當地售賣時候，卻差點被打了一頓。

    「伱這畫的分明就是惡魔之手！你這漢斯雜種，別污衊我們的天使之手！拿著你的畫滾回你的國家！」

    確實，畫作上，那巨手顯得異常猙獰，和實際的畫面出入很大，就連四周的場景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頹塵感。

    「膚淺的人啊，永遠只能看到第一層，連神的目光都感受不到。」想起那個暴怒的老闆，路易斯喃喃道。

    「路易斯。」

    「嗯？啊，是黑德維希小姐！歡迎你的到來！」

    有人走來，是前幾天認識的黑德維希，她買了自己的一副畫作，而路易斯能感受到，對方是真誠喜歡自己的作品，對於這種客人、不，應當是朋友，他從來報以極大的熱情歡迎。

    黑德維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放到了那幅《神》上面，下意識說道：「你這畫的視角，好像很冷漠。」

    路易斯一怔，旋即變得十分激動：「你看出來了？！對對，你就是看出來了！這畫的名字是《神》，你一定能理解這個名字的含義吧？」

    「這是神看世界的目光嗎？為什麼一切都顯得那麼猙獰和.髒污？」黑德維希誠心問道。

    路易斯的激動一頓，眼神略微有些失望，但還是提起了精神解釋：「在神的眼裡，自從有了人類，這個世界就從來不會是純淨無暇的，必然充斥了污垢，而這些超凡，更是如癌細胞一樣，有害無利。」

    「.沒想到路易斯先生是這麼看待超凡的，我還以為你會像其他人一樣，渴望成為超凡呢。」黑德維希的笑容有些勉強。

    「不，你誤會我了，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成為超凡呢。」路易斯否認了她的話。

    黑德維希沉默幾秒，忽地說道：「我們能找個地方聊聊嗎？」

    「為什麼不呢。」

    路易斯沒有絲毫猶豫，手腳麻利地將自己的畫作收起來，放到一輛小推車上。

    二人選的地方是路易斯的家。

    他所住的是一間母親買下來的公寓，和黑德維希預料的不同，裡面十分整潔，完全沒有她想像中那種滿是顏料的畫面。

    「隨便坐，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路易斯端來啤酒，「啤酒喝嗎？」

    「可以。」

    「我家很久沒來客人了，也沒有親人在這座城市，我小時候是在慕尼黑附近一個小村子長大的，自從該死的大衛人來了之後」路易斯沒有問黑德維希的目的，反而是他一邊喝著啤酒，一邊仿佛將她當做知音一般，傾訴起來，看得出來他確實很久沒跟人這麼痛快的交流過，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

    黑德維希仔細傾聽著，了解對方的過去，就可以更好了解對方的性格，她是這麼認為的。

    「.看看現在的超凡用力量都在幹些什麼？高盧英雄阿卜杜勒，天天像個保鏢一樣圍著奧利維耶打轉，他操縱大地的能力，明明能夠用在許多更有用的地方.阿美利卡更是可笑，竟然因為超凡而分裂，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我相信他們的分裂背後一定有超凡的角力，否則不可能這麼快的.東京那裡，也藏有超凡的起源秘密.呵呵，寰球一圈，你就會發現，漢斯國居然已經被排除出了世界的核心圈」

    路易斯仿佛跟其他男人也沒什麼區別，喝了兩口就開始著眼全球，揮斥方遒。

    黑德維希對此並不反感，只覺得真實，至少他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

    「如果說，真的有這麼一個成為超凡的機會呢？你會做些什麼？」她打斷了路易斯的滔滔不絕，插口道。

    路易斯似乎有所預感，仔細盯著黑德維希好一會，話語經過了躊躇。

    「和平，我會通過奮鬥，努力讓世界和平。」

    他如此說道，眼神仿若有光。

    半天后。

    天堂節點迎來了一位見習新人，自稱畫家。

    「伊萬.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好像誰在耳邊低聲說些什麼？」

    北聯永久凍土層下的一個實驗基地，近段時間匯集了大量研究人員進行封閉式攻關實驗。

    因為近距離接觸過超凡的緣故，伊萬和亞歷山大這兩個普通的士兵也有份參與其中，成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每天的工作就是四處巡查，觀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然而實際上，伊萬隻覺得那個實驗對象十分乃至九分的不對勁，只是別人一聽反而精神了，要的就是不對勁！

    那是一顆科考站點的人員發現的黑色宛如蛋狀結構，時不時還會發生蠕動現象的軟體蛋。

    但凡思維正常的人類都能察覺這玩意的詭異。

    實驗已經不間斷進行了大半個月，多種手段下去，到現在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只能確定這是活的，蛋殼材質也是沒見過的物質。

    可蛋殼裡面是什麼存在，至今仍是一個謎團。

    從雷射到高溫，在慢慢提升為液壓器，鑽孔器儘管他們已經沒有那麼在意說必定不能損傷蛋體，卻依然未能取得成效。

    唯一的意外收穫，就是發現蛋體的核心溫度似乎在緩緩上升，從剛來的幾度，到現在已經十幾度了。

    而研究員則是掉了下本就不多的頭髮，情緒好像都有些崩潰。「有沒有跟克格勃匯報？」伊萬知道亞歷山大向來也耐得住寂寞，應該不至於在地下住上半個月就出現幻覺。

    「他們記錄了，但什麼都沒說。」亞歷山大聳聳肩，揉揉耳朵，「見鬼，那聲音好騷啊，聽得我吉爾發硬。」

    「.」伊萬向來不太能習慣亞歷山大毫無避諱的發言。

    「所以，那聲音在色誘你？」他試探地問。

    「不，那聲音像是男的。」亞歷山大正經地說道，然後看著伊萬一臉驚駭，大笑，「哈哈，騙你的，其實我根本聽不清是男是女，就是好像在勾引我心底的一些什麼東西。」

    「聽上去，像是惡魔的低語。」伊萬看向那些行色匆匆，或者討論激烈的研究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種現象。」

    「誰知道呢，好睏，我先回去睡一覺。」

    亞歷山大打著哈欠離開了，他們的時間相對這些研究員來說更自由。

    伊萬還是不太放心，畢竟事關超凡，任何異常情況都不能忽視，於是找到他們的負責人，將情況詳細匯報了一遍。

    「這件事我們在調查了，目前出現幻聽的只有亞歷山大一個，你不用太擔心。」

    上級這麼安慰他。

    見此，伊萬隻好將疑慮都壓下，繼續過著這種重複的日子。

    深夜。

    寢室里的伊萬好像感受到了一陣寒風吹了進來，讓他不禁縮了縮被子，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他就感覺到了一道影子站在了他的眼前。

    伊萬所在的寢室是二人間，跟亞歷山大在一起，地下空間有限，基本就是兩鋪床中間留一條過道，因為不存在自然光源，為了避免上廁所開燈，亞歷山大在床對面的桌子前插了小夜燈。

    也是靠著這微弱的光，伊萬才能感受到有個影子遮住了光線，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遠，一動不動，毫無聲息，像一具木偶屍體。

    伊萬身體下意識緊繃，放緩了呼吸，眼睛眯成一條縫，確實看到了那擋住了光線的黑影，離得很近，就在自己的腳邊附近，他甚至能嗅到一股陰寒的氣息。

    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站著的，不是亞歷山大。

    因為亞歷山大，就在對面床上躺著，那眼睛睜大，死死看著自己的方向，就跟那黑影一樣。

    心臟砰咚砰咚狂跳，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伊萬甚至能感覺到一陣陣的缺氧。

    亞歷山大根本沒有睜著眼睛睡覺的習慣，他必然是看著自己。門雖然沒有反鎖，但外面進來必須鑰匙，鑰匙除了管理員外，只有他和亞歷山大有，所以這個黑影事怎麼進來的？或者它乾脆就不是從外面進來，而是屋內本來就有的存在。

    他仿佛看到了黑影在緩緩彎下腰，那本來看不見的頭顱正在逼近他的視界範圍，嚇得他急忙合上眼睛，連一絲縫隙都不敢探開。

    在這種究極折磨下，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伊萬？伊萬！」

    「你別過來！！」

    伊萬猛然從床上爬起，死死貼住牆壁，滿額頭的汗，瞪大了眼珠，神色滿是恐懼地看著眼前一臉莫名其妙地亞歷山大。

    「你發什麼神經？今天不舒服嗎？」亞歷山大舉起雙手，退後半步，狐疑地打量著他。

    「嗬嗬.你，我.現在幾點了？」伊萬擦了擦汗，看看被子，已被汗水打濕。

    「七點了，按往常你早就起床了，今天是幹嘛了？昨晚偷偷擼了？」亞歷山大調侃道。

    伊萬沒有開玩笑的心思，平復著喘息，認真問道：「昨晚你幾點睡的？」

    「我就沒醒過，你還不知道嗎？」亞歷山大打了個哈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越睡越困。」

    伊萬想起來了，昨天亞歷山大回去之後就一直在睡覺，晚飯也沒吃，睡得死死的。

    「你昨晚真的沒醒來過嗎？」伊萬再度確認。

    「我保證，絕對沒有。」亞歷山大就差發誓了。

    「那，你有沒有做噩夢或者起床時候見到什麼？」

    「沒有，睡得很爽。」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伊萬覺得自己的腦殼一陣陣的抽痛。

    「不舒服就算了，我幫你跟上級請假吧。」

    「別——我沒事，我可以的。」

    要他一個人繼續留在寢室，那太可怕了。

    「那快點，還要吃早餐呢。」亞歷山大催促道。

    伊萬將被子放到一邊，打算遲些再拿去洗衣室，匆匆洗漱之後，跟亞歷山大開始像往常一樣去食堂吃早飯。

    「早。」

    「早啊，亞歷山大。」

    「早安。」

    一路過來，亞歷山大跟不少人打起招呼。

    伊萬跟在後面，還沒能從昨晚發生的事情抽離出來，但也有些疑惑：「你什時候認識這麼多人了？」

    「多逛逛多吹牛不就認識了。」亞歷山大隨意說道。

    伊萬也不得不承認亞歷山大在吹牛這方面有著獨步天下的才能，從澀情影星的出身到量子力學，他都能扯上兩句，於是也沒有多想。

    「難道是噩夢嗎？」伊萬自言自語。

    「不，不是，你也看到了嗎？」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壓低著嗓音傳來，伊萬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個黑眼圈厚重的女研究員。

    「黑影惡魔，你也看到了，對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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