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解煩憂(上)

作品:《星辰之主

    羅南愣了起碼有兩息時間,也就是十秒鐘還要多一些,直到對面再度傳來聲息「不用緊張,不是讀心術,只是猜想你可能會這麼腹誹,畢竟兵凶戰危之下,誰也不想有一個閒著沒事兒找話說的上司。」

    「……」

    「不過,一般擔心別人『讀心術』的,總是心裏面攥著一些不可為外人道的秘密的人。」純大君似乎是在笑「羅南尉官,你年紀輕輕,心思可有點太重了。」

    你這樣說法,也不像是那種別人交口稱讚的心思純良敦厚之輩。

    羅南仍是腹誹,但這次對面沒有反應,他也只能是勉強相信純大君真的沒有騙他。

    猛然間被這樣嚇到,羅南心緒中那一些悲哀恍惚,也就如狂風捲雲,暫時消散。

    他收拾心情,很恭敬地正式招呼「純大君,打擾到您了,是我剛剛運使『大通意』不善……」

    羅南還真不是特別清楚,他修改「小作文」期間,作為發射塔,在「齧空菌」以及這個時空中留下的痕跡是怎麼樣的,但這個態度無論如何都要表現出來。

    純大君則說「倒也沒有。你現在運使『大通意』還是比較內斂圓熟的,只要不去輕易觸碰『精神側』的領域,就不至於造成太明顯的回波。只不過,我在這裡太閒了,就對周圍可能聯繫到我的一些目標比較關注……剛剛在調整『觀想時空』嗎?有點心不在焉啊。」

    羅南沒有及時回應。

    純大君繼續講「心情糟糕的時候躲進書齋,是個比較有效的選擇,可是你不只是心情不好,還是在戰場上,以前的習慣就要改一改。」

    我有這個習慣嗎?

    羅南並不太確定,但純大君都說到這兒了,他也只能應了聲「是」。

    也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這不正是一個絕好機會,方便他按照公申芒的暗示,向純大君「求援」?

    唔,也不能說是求援,就是想通過純大君給他一份相應的「授權」。

    雖然羅南自己也不是特別清楚,他拿到這份「授權」之後,在這樣的環境下,又能怎麼做?

    剛剛純大君有句話說得很到位這是在戰場上。

    不管以前的習慣好壞,終歸是要受到限制的。

    羅南在地球本地時空恣意妄為慣了,但他從來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破壞一個行之有效運行體系的叛逆者。事實上,他在大多數情況下非常清

    楚自己的年輕和局限,很想著從周圍學習一些他不知道、不擅長的東西。所以他才能夠在「主線任務」都沒有的「測驗時空」,老老實實待上四五個月的時間,並不因為這裡的「虛幻」而生出胡鬧的心思。

    可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一個理應是「虛幻」的世界所演化出來的東西,讓他有些消受不起了。

    羅南已經很難用看劇、打遊戲的心思去經歷這一切隨時切換頻道、隨時重開新檔……不存在的。

    也許這屬於學習的一部分,可難道真的沒有更有效的辦法嗎?

    就事論事,理智告訴羅南,他不具備在這種「高端局」改變走向的能力;但是「測驗時空」的虛幻本質又在誘惑他,也許可以「往前一步」試試;而緊接著,本能的警惕心就告訴他,這樣的行為很有可能會錯過「測驗時空」以及它後面的設計者真正想要告知的東西。

    可隨後,另一邊的念頭又在冷笑焉知你現在的想法,不在那位大師範、前大君的算計之中?

    正是在這樣彼此矛盾的心思里,羅南很難去進行一些更深入的思考,剩下的只有煩亂。

    所以他才躲進了「觀想時空」,想著先與這個世界拉開一定的距離,以恢復相對來說平靜客觀的心態,但那並不容易。

    而且純大君又一次主動靠上來,也許他確實沒有什麼「讀心術」,不知道羅南現在心裡頭理智和情緒反覆糾結的本質,只是用一個看上去頗為俗套的方式對他講

    「你現在心裡頭挺煩惱的,有沒有想著對外傾訴一下?」

    「芒隊給您說了嗎?」羅南理所當然地這麼想。

    卻不料純大君竟然不知「說什麼?」

    這一下子羅南倒有點受寵若驚了,不管純大君說的是真是假,這份格外關注的心思,讓他這個小小的尉官有些承受不起。

    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羅南也沒有什麼好矯情的,他深吸一口氣「有這麼一回事……」

    他仍然是按照之前對公申芒校官所說的那套,給純大君又重複了一遍。

    純大君則沒有像公申芒校官那樣,在中間夾雜問題之類,而是默默地從頭聽到尾。等羅南告一段落,才輕

    輕「呵」了一聲


    「確實是很煩惱的一件事,雖然我覺得你的煩惱並沒有這麼簡單。」

    羅南心裡頭又是一跳。

    就聽純大君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你自己的思路,也不是特別清晰。至少你並不清楚,如何去完成你那個目標——自己的事情自己了,世間之事,哪有這麼容易。」

    所以純大君也不想給他這個授權。

    羅南失望,但心裡頭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微妙的慶幸

    如果純大君真的爽快答應了,並且立刻請他離開「長纓號」去干自己要做的事,他還真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他想拋開天淵帝國軍事體系的束縛,偏偏這個階段還離不開這個體系給他帶來的便利。

    至少在真實世界的邏輯中,是這樣的。

    這是很諷刺的一件事。

    幸好,他在這個階段覺察過來了。

    「既然你沒有明確的思路,我就權當你是找個人傾訴一下……心情好點了沒有?」

    羅南苦笑「多謝純大君。」

    「不客氣,不過這世上的事兒,有來必有往。我聽你說了這麼多,幫你解悶,舒解心事,你是不是也要有所報答,聽我來傾訴一下?我也有很多煩心事來著。」

    羅南愕然。

    你堂堂一位大君,領兵百萬,身邊的體己人不知有多少,又公認是一位赤誠坦蕩的君子,怎麼也要有幾位知己——這都是翻譯成地球版本的描述,但意思應該是差不多的。

    不管怎樣,怎麼就淪落到要找一個都沒真正見過面的小小尉官來傾訴苦惱了?

    不過轉念再想,人家這麼說,指不定是客氣,也不能就當了真。

    羅南這段時間受人恩惠甚多,也沒有理由拒絕,聽聽又何妨?於是他又苦笑一聲

    「如果您不嫌棄,我就在這兒聽著。」

    「好,那我問你,你是否知道,我現在遇到的最大的麻煩是什麼?」

    「應該是這邊的赤輪三魔……哦,它們應該也算是一體的。」羅南並沒有搜肚刮腸去找什麼奇思妙想,就是老老實實,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有『整體思維』當然是好事。不過,對面的孽毒環境密不可分,我們的框架體系也渾然一

    體,整體對整體,混亂對秩序,我們仍然足以抗衡;倒是落腳一域一時,仍免不了要分劃出具體的對手,否則就會瞻前顧後,自以為周全而有失決斷。」

    從個體到整體,再從整體到個體……沒毛病。

    羅南點頭,又想到純大君看不見,便壓迫「齧空菌」回應「所以這邊的『赤輪三魔』,真正作戰,還是要分而治之?」

    「我們當然想分而治之,畢竟最大的麻煩其實只有『夢神孽』這一個,別的倒不算什麼。」

    「……」

    好大的口氣!

    羅南這下子倒對純大君刮目相看了。

    這位除湛冥殿下之外最年輕的大君,別看踏足當前位置更多是受祖輩餘蔭,甚至都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卻是頗見英風豪氣,以至於和傳聞中的他都不怎麼相像了。

    只聽純大君的聲息在「齧空菌」的戰慄屈從中,悠悠傳來「萬載以下,『蟠魔』屢經孽毒浸潤,核心處那一點靈光已經徹底湮滅,如今就是一顆『死星』,不過是存在『有形』和『無形』兩個部分,除此之外,再無別樣本事,若有機會,大可助它解脫;

    「至於『燈塔』,極是狡獪,但也失之狡獪,只能打一些順風局,不管它來路如何,從來都沒有在一場戰役中擁有顛覆性的力量和表現,雖是難以擒殺,但也僅此而已。

    「唯有『夢神孽』,自從祂『幻魘之主』的前身死而不僵,重新現世以來,就是我們最麻煩的對手。」

    羅南知道,這時候他應該做好捧哏的工作,所以問了一句「那麼,『夢神孽』的主要麻煩在哪兒?」

    「在於和各方都綁定掛鉤,四通八達,並藉此編織了一張藉以棲身的萬劫不毀的網。」

    「……」

    在這一刻,羅南就想到了此時正藏在「長纓號」艦員精神海洋中的「織夢者」,以及它所模仿的「魔符」,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

    隨即又聽純大君道「祂頭一個綁定的,當然是孽毒環境,但這其實是最無所謂的一端,最折磨人的其實是與我們的綁定。『夢神孽』雖然在這裡,在小行星戰場上,但只要祂那張大網存在,只要在大網連接的另一端,我們宜居帶居民心中的『孽夢種子』不除,祂隨時可以從這個戰場跳躍到另一邊去,今天在小行星,下一刻就可能到了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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