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我永遠不想和你分開是非常蹩腳的藉口。

    但是有時候，卻是最深情的告白。

    如果這句話是路瑤說的，那麼路遠可能就會狠心地把她扔下。

    但如果是蘇眉的話，那就有很大的不同。

    畢竟，路瑤和蘇眉，本質上還是不同的，路瑤是路遠的女兒，是他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的對象。

    但是蘇眉作為路遠所愛的人，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本質上是平等的。

    路遠沒有對蘇眉下決定的資格。

    蘇眉就在提醒路遠這一點。

    所以說，路遠最終，只能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著她純黑的眸子，然後，靜靜點了點頭。

    ……

    ……

    當商議決定之後，雖然說其實不用看家，畢竟如今的地球上能夠剩下幾個能夠動彈的生物都是一個要畫上大大問號的事情——但是為了不把雞蛋放進一個籃子裡面，依然要有人留守或者說接應。

    因為距離很近的緣故，所以說路遠和蘇眉也沒有駕駛極地履帶車的必要，約翰史密斯留守，路遠和蘇眉則各自駕駛著一台滿能量的末日機甲，步履蹣跚地行進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向著那個已經被鎖定的濕熱洞穴進發。

    紅月只能夠給月光下的人投下淺淺的影子。

    「我沒有想到你會答應我。」蘇眉走在路遠的身後，同時開口說道。

    經過這段時間在飛機墳場挖雪的鍛煉，路遠和蘇眉對於末日機甲的基礎駕駛已經也很熟練了。

    畢竟現在不像玩遊戲，可以用接近意念操縱，而是要實打實地控制每一步的行動，尤其是武器系統比較金貴一點，目前路遠和蘇眉都沒有進行太多的武器測試。

    嗯，只是沒有太多而已。

    「我本來不想答應的。」路遠說道。

    「那為什麼最後又答應了呢？」蘇眉問。

    路遠停住，嘴角露出了一絲無奈的微笑。

    「因為你是蘇眉啊。」

    蘇眉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她輕聲說了聲謝謝。

    「謝謝你不僅把我當做路瑤呢。」

    「畢竟。」少女嘴角露出了一絲不甘的笑容。

    「其實這段時間裡，我基本上都扮演著路瑤的角色，與此同時，我也更多地真正體會了路瑤跟隨你旅行的感覺。」

    「你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路遠愣了一下，然後說了聲謝謝。

    「但是跟著你這位很好的父親旅行，時間越長，就越感覺不甘心。」蘇眉繼續說道。

    「不甘心？」路遠反問。

    他沒有體會到這個感情。

    對於自己這個父親角色來說，他認為自己的全部使命就是好好保護路瑤，讓她儘可能地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讓她活下來的同時，並且成長。

    他從來不需要路瑤來幫助他做什麼。

    因為，只要路瑤或活著，就是路遠最大的心靈支柱。

    「對啊，不甘心。」蘇眉點頭說道：「我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幹不了，你為了我要去做那麼多危險而冒險的事情，我只是你的累贅……」

    「不是的。」路遠開口打斷了蘇眉：「我從來沒……」

    「你從來沒有這樣感覺對吧。」蘇眉輕輕說道：「我知道你從來沒有這樣感覺，但是我就是這樣以為的，如果我不是清楚，你根本沒有辦法在沒有路瑤的世界生存，那麼我甚至都想要自殺，好讓你解脫。」

    蘇眉的聲音輕輕，帶著些許的哀傷與認真。

    路遠知道蘇眉是認真的，很認真很認真的那種認真。

    在此之前，因為約翰史密斯的加入，路遠和蘇眉兩人交流的時候已經很少了。

    並且，這段時間裡，蘇眉大多數時候都非常的沉默，就這樣待在路遠身邊，就以女兒的身份，來聆聽路遠和約翰史密斯的談話。

    哪怕說在路遠的心目中，她一直都是和自己對等的關係，但是蘇眉卻自願地把自己縮到了單純女兒這個身份立場。

    直到之前那一刻，蘇眉突然站出來，說我想和你一起。

    永遠不想分開。

    那一瞬間，路遠就被打動了，以至於無法說出拒絕。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路遠說道。

    這個時候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而在這個世界毀滅，人類滅絕的時代裡面，安慰已經變成了太過於奢侈的東西了。

    「你什麼都不要說。」蘇眉輕輕笑了笑，說道：「我總是跟隨，守望，體會著當初路瑤跟隨你的情感，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就意味著越來越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成為你的累贅。」

    「我不知道路瑤當初是怎麼想的。」

    「但是對我而言，我並不想要這樣。」

    「我並不想說出弱者就是應該被守護這樣的話。」

    「甚至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弱者。」

    「但是呢。」蘇眉抿住嘴唇：「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不是嗎？」

    少女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自嘲。

    再不甘心，再痛恨自己，可是自己就是那個弱不禁風，永遠只能被父親保護，甚至有些時候還會害父親去死的累贅。

    即使父親心甘情願這樣做。

    蘇眉並不想，心甘情願做這樣的人。

    那麼路瑤呢？

    「不是的。」路遠停住腳步。

    兩個人一路上在雪地上行走，同時交談，而此時，路遠的末日機甲停在雪地上，月光給他投下陰影。

    「不是這樣的。」路遠糾正道。

    「你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才願意心甘情願地這樣做。」

    「但是我更想，像現在這樣，跟在你身邊，做對你有幫助的人。」蘇眉向前，從路遠身邊走過，走在了前面。

    「我不知道路瑤是怎麼想的。」

    「但是我就是這樣想的。」

    「我想成為對你有幫助的人，想要成為一起成長，一起面對困難的戰友。」

    「而不是那個只會蜷縮著叫爸爸的沒用的小女孩。」

    「無論是我還是蘇眉。」

    蘇眉的聲音果斷中帶著些許的安然，那一瞬間迷茫似乎掃盡。

    路遠則愣在了原地。

    他沒有想到這一刻，蘇眉會說這樣的話。

    而正在這個時候，蘇眉繼續開口說道：「過來看看吧。」

    路遠沒有理解。

    蘇眉又重複了一遍。

    路遠走上前去。

    在顯示屏幕里，他看到了一個黝黑的洞穴，正不住向外冒著熱騰騰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