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到六歲的時候，村子裡的人都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任濤也不記得原因，他甚至忘了自己姓什麼，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小吉。

    唯一印象深刻的一件事，還有些驚悚。

    任濤記得，小吉捉了一罐子水蛭，還有幾條不知道名字的軟體動物，用一把小小的沒有木柄，只剩下刀片的剃刀，在罐子裡用力切割水蛭。

    水蛭的身體很柔韌，也很滑，用了很大的力氣，小吉才把它們切開，但也沒有死亡，接著，小吉又升起了火，把它們放在火上烤。

    就像「唐三」烤肉一樣。

    當任濤以為這可憐的孩子，也就是跟自己意識重合的小吉，要把水蛭拿來吃，覺得有些噁心並開始出戲的時候，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小吉並沒有吃掉這些蟲子，而是把它們碾碎成粉末。

    然後，用剃刀蘸著粉末，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了一片葉子的形狀。

    血液流出來，本來是紅的，很快就變成了青灰色，在小吉胳膊上凝固，變成了類似紋身的模樣。

    這時任濤才發現，類似的「葉片紋身」，在小吉的胳膊上已經有了兩片，加上現在這個是第三片，像麥穗一樣的排列，第一片是青灰色，第二片是綠色，第三片，又變作了青灰色。

    「第一片葉子是噩夢，第二片是祝福，第三片……」

    小吉看著自己的手，眼裡流出了淚水，「是詛咒！」

    村子裡的人都是死了啊！

    就只剩下小吉一個孩子，這本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而小吉現在的反應，讓任濤明白了一件事。

    這樣的葉子，其實是代表修為能力的，對應斗羅世界的魂師級別，十級一片，二十級一片，現在，小吉已經有了魂尊的實力。

    村子裡的人，都還只是普通人…..

    小吉殺了所有人？

    這個邪惡的種子！

    任濤再一次被震驚，準備試試，能不能出手滅掉這個可怕的孩子，這要是長大了，必然也是禍害一枚。

    他最終沒有出手，一個是不能，另一個，有人來了。

    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叫六祥。

    所以你看，能出現在這個故事和村子裡的生物，每一個都不簡單。

    任濤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這不是人。

    應該是一種火屬性的靈獸，在意識感知中，身後長著六條火焰般絢麗的長尾，但不是狐狸，應該是某種鳥類。

    「我叫六祥，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所以我們能做朋友嗎？」

    小吉擦乾了眼淚，轉身看著六祥，眼睛裡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殘酷，

    「我是不祥之人，早晚會殺光身邊所有的生物，如果你有被殺死的覺悟，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往後的時間過得飛快，一人一靈獸，在漫山遍野之間廝殺，所有遇到他們的生物，毫無例外全都被殺死了。

    嗯，《天性殺人狂》的古代翻版。

    隨著廝殺，他們在漸漸長大，模樣和氣質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小吉變得越來越英俊，充滿了邪惡和嗜血的氣息，而六祥，就變得非常漂亮，一身大紅色的衣裙，渾身都散發出強盛的生命力，和火一樣的熱情。

    然後就到了那一天，小吉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了第五片葉子。

    表情無比地痛苦，因為痛苦而變得猙獰。

    「這是致命的詛咒，今天，我要殺死最重視的人！」

    六祥呵呵笑著，長長的馬尾甩向身後，「你的這種邪功，真是沒什麼用，到現在也才50級，知道嗎？我只要突破90級，就同時擁有了風與火兩種屬性，突破百級，就會成為風火兩種元素的主宰。」

    好可怕的天賦！

    任濤盯著這個六祥，忽然感覺有些眼熟。

    小吉這時候，卻抓緊了手裡的剃刀。

    眼淚還沒有干，但是殺機溢於言表，讓他的臉都變青了。

    因為意識結合，所以任濤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恐懼，但瞬間爆發出了極致渴望，把這兩種情緒都變成了力量。

    「殺了你，才能走出這片死亡禁區，我們不死不休吧！」

    我們……不死不休吧！

    這聲音從未有一刻，讓任濤感到如現在這般心神巨震。

    死亡禁區？這又是誰的考驗？

    這件事超出了小吉的認知，所以他沒辦法得到答案。

    六祥現出了本體，是一隻通體火紅的巨鳥，有點像鳳凰，身後拖著六條長長的尾羽。

    耀眼的火光從她身上噴發，把小吉的頭髮和衣服都燒光了。

    有好幾次，她也差點啄死小吉，在對方臉上身上，留下了刻骨的傷痕，血流如注。

    可以看得出，小吉和六祥全都沒有留手，生死線上的掙扎，讓他們都榨乾了每一分潛能。

    從山林中打到山下，又打到了水邊，最後，兩個人全都奄奄一息。

    任濤作為旁觀者，非常清楚這樣下去的後果，誰也不會認輸，誰也不會贏，到最後他們只會一起死去。

    終於，六祥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我一直很奇怪，你連自己的親人都殺，在你心裡，真有重視的人嗎？」

    小吉也喘著粗氣，但手裡的剃刀卻沒有放鬆，他趁著說話的功夫，悄悄地向著六祥靠近，

    「有的，就是你！」

    哈哈！

    六祥笑了起來，通紅的眼神中，帶著嘲諷、瘋狂，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夕陽的光輝如血，讓她的鳥首看起來無比悽厲。

    「我答應你，只要我能出去，也會帶你走遍山山水水，見識外面的世界，所以，就成全我一回，好過我們都死在這裡！」

    這個話，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

    幾乎不受控制地，任濤想起了星斗大森林裡，唐三勸天青牛蟒獻祭的話。

    六祥竟然就真的同意了。

    畢竟她與小吉朝夕相處過好幾年，小吉說的話，也真的打動了她。

    下一幕，小吉揪住六祥的鳥冠，高高地揚起她的脖子，剃刀閃著光，濺起了如同迷霧的鮮血。

    在那一刻，時間停駐了。

    周圍一片巨大的力場環繞，整片空間仿佛都陷入了靜止。

    強大的生命能量在小吉與六祥之間傳遞。

    任濤又一次驚呆了，這樣的場景何其熟悉，又何其悲傷。

    「發生了什麼？」

    小吉也驚呆了，臉上沾染著血跡，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當發現只有他自己能動，而六祥已經倒在血泊中，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之後，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扔了手裡的剃刀，抱住六祥的身體。

    從鳥形變回人身，沒有了生命力，也沒有了戾氣，六祥的容貌變得前所未有的美麗，頭髮也迅速變得花白。

    「這是最原始的獻祭？」

    任濤卻解讀出了全然不同的意味。

    在最後那一刻，小吉並沒有殺死六祥，他的意志到底沒有那麼堅強，最後一刀，他是劃向了自己的喉嚨。

    但六祥比他快了一步，通過奉獻自己的生命和靈魂，成全了小吉。

    那時候，或者還沒有獻祭的說法，但她就是這麼做的，或許是靈獸的本能，或者是機緣巧合，總之，竟然成功了。

    大顆的淚滴，從小吉的眼裡滾落。

    他已經沒有了哭泣的能力，就只剩下無法承受的悲傷。

    在他的手臂上，伴隨著原本的五片葉子，同時又生出了五片紅色的葉片。

    「單數代表憎惡、詛咒，雙數代表守護、祝福，」

    六祥的聲音響徹在小吉和任濤的耳邊，「但是加上我，所有的詛咒都會變成祝福，以後你每刻一片葉子，我都會為你伴生，你說這樣好嗎？」

    「你答應過，要帶我到處看看，看遍外界的山山水水，走吧，不要讓我失望啊！」

    「六祥！」

    小吉仰天悲呼，一聲聲地呼喚，似乎在發泄著內心的絕望跟無助。

    任濤只感覺喉嚨發乾，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往後的日日夜夜，小吉走出了大山，也漸漸停止了殺伐的腳步。

    伴生的葉片，承載了他心裡的柔情，也化解了他的詛咒，到後來，不需要再殺戮，他也能飛速地取得進步。

    而每當他的手臂上多出一片葉子，紅色的葉片也相伴相生，這樣不論何時，他身上的葉片都是雙數。

    只有守護，只有祝福。

    「六祥啊！」

    最後，小吉突破了百級，也同樣成為了風與火兩種元素的主宰，空間裡風與火交織，又化作當初，熱情如火的六祥。

    「六祥啊！」

    小吉放聲嘶吼，他已經突破了神王，成為了那個世界的界主。

    任濤不知道這個位階有多高，但毫無疑問，這時的小吉已經擁有了創世的能力。

    最後，小吉達到了任濤也無法理解的高度，不知道有多強，但站在那裡，就好像一片浩瀚的宇宙。

    他做了一個決定，把自身割裂成兩部分，用自己的生命能量，灌注到創生的世界之中。

    「六祥啊！」

    「從此後生生世世，讓我只為你而生，讓我只能為你獻祭，而我，也一樣會帶給你守護和祝福，你說好嗎？」

    「從此後世世代代，讓我能為過往的罪孽償還，就只有你負我，再沒有我負你，作為對我永生永世的懲罰，你說好嗎？」

    小吉從來沒有原諒自己，這樣的痛苦讓他絕望到崩潰。

    所以，他分裂出六祥的神魂印記，又結合他自身的基因，化為高貴的人類。

    在他所創生的世界裡，他把自己變成了魂獸。

    「不要啊！」

    一聲輕輕的呼喚，那是六祥留在世上，最後的執念。

    但山海演變，斗轉星移，斗羅世界就此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