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書法世家?

作品:《山溝書畫家

    見到鍾岳為難的樣子,身後的黃明川說話了,「王鄉長,不是說好了,這次咱們是和和氣氣地過來談,怎又發起脾氣來了?鍾岳啊,你放心,咱們過來是沒有惡意的,如果沒有你的允許,絕不會動此碑的。不過能否讓咱們進去看看,老朽對於魏碑也略有研究,斷代定是不成問題的。」

    鍾岳暗想著,自己老爹這研究了一輩子,都沒研究出個什麼名堂來,自己這輩子若真的耗死在一塊石碑上,反倒不值當了,讓這老書法家看看,興許還真能看出什麼名堂來,便答應道:「好吧。」

    「對嘛,這才識大體!」王大山緊繃的神情立馬送下來,只要鍾岳不認死理,還是有法子的。

    黃明川也是微微笑道:「那就冒昧打擾了。」

    幾人跨入鍾家的院落里。顧秦提了提單肩的皮包,也好奇地張望著,這個位於山溝里,有些古怪的藏碑之家。

    「阿岳啊,你跟黃老說說,你們家這塊碑是什麼名堂?待會兒黃老斷代的時候,心裡頭也有個底。」

    鍾岳對於家中這塊碑,也是知之甚少,只曉得年代久遠,然而真的要他說出些什麼來,又無從說起,只能搖頭道:「不是很清楚。」

    「沒關係,待會兒我仔細看看就知道了。」黃明川的臉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對於書法愛好者來說,一塊精美的魏碑對於他們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書法界尊古尚古,魏碑體上可窺漢秦舊范,下能察隋唐習風,若屬精品,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藏品。

    鍾岳帶著人繞過了自己宅子,到了小院後邊的一口古井邊。

    王大山一愣,道:「阿岳,你帶我們到這裡來做甚?碑呢?」

    一旁的顧秦也是朝四周望了望,並沒有見到所謂的魏碑。

    鍾岳將頭上的白布暫時摘了,說道:「碑,就在井底下。」

    「這……」

    後邊跟來的鄉里的婦聯主任也是一愣,「難怪當初咱們過來,好幾次都撲了個空,感情這碑藏在井底下啊。」

    黃明川身體探到井邊,瞅了瞅皺眉道:「這碑石也沒露出來,這該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自然是下到井裡去看,這碑文的正面只能容下一個人,所以這位老先生若是想看,只能親自下水了。」

    王大山臉色一變,道:「這怎麼可以!黃老年事已高,這下水萬一出什麼毛病來,我們怎擔得起?我看,還是請人將井底下的石碑吊起來吧。」

    「不行!」鍾岳立馬拒絕道。

    王大山皺眉道:「為什麼不行?」

    「碑石的基座是一隻玄武,我爹說過,一旦動了玄武,整座井都會崩塌,到時候這塊碑將會受損,王叔、黃老先生,你們也不希望見到這一幕吧。」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黃明川捋須道:「這個倒是不能強來,我看這樣吧,大山,你們鄉里平時灌溉稻田總有抽水機吧,先把井水抽上來,我看看這塊魏碑的價值,若是上邊的碑刻價值不大,也就不能麻煩其他人了。」

    王大山眼睛一亮。

    「還是黃老想得周到。阿德,去把抽水機還有那鄉里的蓄水桶給拿來,先把這井水抽上來。」

    後邊的保安主任立馬屁顛地往回跑了。黃明川見到屋子後邊還掛著幾幅字,立馬站起來問道:「鍾岳,這裡頭的字可否給老朽鑑賞鑑賞?放心,絕對沒有什麼貪心。」


    「黃老,瞧您說的。咱們徽州市誰不知道您老的字一字千金,還會瞧得上這些不成?」

    黃明川連連罷手,「不敢不敢,高手在民間。」

    鍾岳知道這屋子裡的字,大多都是他祖父還有他爹的手筆,這年頭也不足,人也泛泛無名,自然不怕他們覬覦。

    黃明川走到一副裱好的字前,駐足俯身,「習的是歐體。」

    王大山插科打諢道:「歐體?不可能!老鍾一輩子都窩在山裡頭,連徽州都沒跨出過,怎麼可能去過歐洲呢?黃老您是不是看錯了?」

    王大山此話一出,邊上的鐘岳跟顧秦都笑了起來,就連黃明川都搖頭笑著說道:「大山啊,我說的歐體是唐朝歐陽詢所創的楷書字體,不是什麼歐洲不歐洲的。」

    王大山窘態頓顯,撓著後腦勺哈哈地笑道:「班門弄斧了,班門弄斧了。」

    黃明川的注意力回到了這書法上,看了許久,才緩緩道:「看著落款,是你父親所書吧?」

    鍾岳點了點頭,道:「正是家父所書。」

    「不錯,即便是放在咱們市裡的書協,也只有老魏的那首歐體能比一比了。」

    王大山大吃一驚,有些結巴地說道:「不……不是吧,我看很一般啊,這……不太可能吧?」

    「歐體看似簡單易上手,但是真正要寫得出神入化,絕非易事。自從歐陽詢辭世,歷朝歷代模仿歐體之人,比比皆是,能與之比肩的人卻少之又少,大抵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韻。尤其是如今筆法缺失的年代,能夠模仿其形到出神入化的人,都少之又少了。這位鍾滸先生,不僅形似,連神韻上都有歐陽詢的味道了,若是再練上十年,我想拿到省里的書協,都沒有人敢拍胸脯說比他寫得好的。」

    王大山額頭狂冒汗,這鐘家他也來了不止一趟兩趟,以往見到老鍾,總不免酸幾句,什麼農民的命,非要舞文弄墨做甚,被黃明川這麼一說,豈不是損失了一位市書協的人才!哎呀,這給鬧的,早知道當初就把老鍾給報上去了!

    黃明川一幅幅地看下來,連連點頭,口中的讚賞之詞不斷。

    「真是欹側險峻,工整不失呆板。對了,鍾岳,你父親有跟你說過什麼書法上的經驗沒有?」

    一旁的鐘岳點了點頭,說道:「小時候也練過不少,不過後來為了高考,也有幾年不練了。我爹說過,歐體上通魏碑,若是能在四十歲前將歐體練得出神入化了,可以臨摹那井底下的碑文了。」

    「你爹胡扯你也信?」

    「不,這位作古的鐘先生說得不錯,看來真的是痛失高人了。」黃明川嘆氣道,「歐陽詢距離魏碑時間較近,時代性上更接近魏碑書風,柳公權已到晚唐,唐楷法度森嚴,森嚴到了一定程度必然導致拘束。不過從歐體練到魏碑,難度甚大,看來這位鍾先生有大志氣吶。」

    一旁的王大山驚呆了,真的假的?練個字還這麼多講究?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書法界傳承有序,明清字畫流傳甚多,臨摹之人卻較少,大抵都上習南北朝、隋唐五代的書法大家。

    歐陽詢,則是從六朝遺法中蟬脫而出的楷書大家,臨摹之人甚多。

    黃明川轉身朝另一邊的作品看去。

    「黃老,別看了,鍾岳他爺爺是個左撇子,這字准沒他父親寫得好。」

    弓著背的黃明川一愣,忽然驚出聲來,「鍾岳,我出五萬,可否將你爺爺的大作割愛一幅於我?」

    話音剛落,王大山手裡的筆記本滑落在地上。

    五……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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