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葉程珥。

    我爸姓葉，我媽姓程，我哥叫葉程一。

    我出生後，我老爸在書房毛筆一揮，就在宣紙上寫下了「葉程二」三個大字，我媽一見當時就急了眼：「你見過誰家的女孩兒叫二的啊，就算不傻也讓人叫傻了，不行！」

    我爸苦著臉，剛想再細細思量一下，恰巧在此時進門的爺爺撫著白花花的鬍子笑了笑，將「二」字一划，龍飛鳳舞寫下了一個「珥」。

    「珍珠美玉、日月光暈，就它吧！」

    所以，我就從「葉程二」搖身一變成了「葉程珥」，先不說這名字寓意好不好，至少聽起來是比二要順耳了不少。

    同為知識淵博的大學教授，你說我爸和我爺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我今年二十六，家庭出身一般、身高體型普通，樣貌雖然勉勉強過得去，但勝在從來不肯花心思梳妝打扮，所以……乍看起來也很平常。

    大學畢業四年，遠離家鄉在一個山清水秀經濟發展相對落後的邊陲小城，勤勤懇懇在小小公務員的崗位上工作著，剛剛咬緊牙關勒瘦小細腰攢錢買了眼前這個六十平、一室一廳的蝸居，我自給自足、安於現狀，平常朝九晚五的上班，休息的時候要麼宅在家裡悶頭看一天影碟或者小說，否則就帶著三妞出去遛彎。

    三妞是我養的王八，因為是第三個被買來的活物，所以按照我們家起名的優良傳統，得名三妞。大胖和二黑比它早進門了幾天，是一黃一黑的兩條小金魚。

    三妞排行最小，待遇卻最好：獨居在自己專門的小房子裡，一日三餐全都是大魚大肉的伺候著，得了空還要它的主人我，像供祖宗似的雙手捧著它出門遛彎。

    這天，我剛在自家樓下找到一處雨後堆積起的小小水窪，兩指捏著三妞的龜殼，十分惡趣味的看著它在半空蹬著腿忙活半天后，「啪」的一聲把它丟進了水裡，電話突然響了。

    三妞四腳朝天踢騰了好大一會兒才翻過身來，眼神幽怨地跟我對視了片刻，這才撲騰著水花游遠了。我「嘿嘿」一笑，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的名字居然是我哥葉程一。

    無事不登三寶殿，葉程一別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吧？當時腦瓜靈光一閃冒出了這麼個念頭，事後真是分分鐘想去給自己刻個「神機妙算」的牌子供在廳里。

    「喂，」葉程一說話的語氣還是慣常的一本正經，好像在他們人民教師眼中，所有人都應該是乖乖聽話的學生。

    「恩。」我輕哼一聲當做回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這話一出，我腦海中那根叫做「危險」的弦立時繃得緊緊地了：「借錢沒有，別的事的話，我也幫不上忙，沒事就掛了吧。」

    話落手起，食指剛想按上結束鍵，葉程一明顯帶著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哎哎，別掛啊，我……我真有事要讓你幫忙……」

    廢話，就是知道你有事這才準備掛電話，否則不花錢陪你嘮會磕的事兒，我也不是不能幹，反正三妞還有得游呢。

    但……好吧……誰讓我是出了名的面硬心軟呢？

    「什麼事？先說好了，借錢的話就別說了，免得傷了咱們兄妹感情。」雖然本身好像也沒有多少。

    葉程一在電話那頭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這點純屬是我的想像，隔著這麼大老遠的也看不見啊。

    「小珥啊……」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聽他帶著試探問：「你那房是已經裝修好住進去了吧？」

    我再次打了個激靈：「我這就一個房間，你們全家要是準備來旅遊的話，照舊還是只能住旅館。」

    葉程一此時肯定是滿頭黑線，心裡暗暗咒罵自己上輩子是倒了什麼血霉，才攤上了這麼個妹妹。

    「不是，還沒到假期，誰有時間去你那兒旅遊！」葉程一咬牙切齒的回了一句，我這才稍稍放下了心：行吧，既然一不借錢，二不來「禍害」我，那應該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恩，說吧，什麼事？」

    「我……我有一個朋友……想去你那住一陣……」葉程一吞吞吐吐，很明顯是有什麼隱情，這怎麼能逃得過「神機妙算」的我。

    「朋友？什麼朋友？」

    「就是……一個……普通朋友……」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我不同意。沒事了吧？沒事掛了啊。」

    不說實話？那就別怪姐姐，哦不，妹子我不奉陪了。這次沒等葉程一有任何反悔的機會，我當機立斷的就劃下了結束鍵。

    慢條斯理把手機揣回兜里，拿起旁邊的小棍兒敲了敲三妞的龜殼，看它受驚之後第一時間縮成了個半圓形的球，壞笑聲剛才嘴裡溢出來的一瞬間，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比平時的速度快了五六秒，看來……這次的事嚴重了……

    我接起電話還沒說話，葉程一的聲音早急切地傳進了耳膜：「小珥，你先別掛電話，我……實話實說還不行嗎？」

    不實話實說也行，反正浪費電話費的又不是我。

    不過這話我沒說，我想以葉程一對我的了解，他應該也想到了，於是沒等催促，自己全部招了供：「是我的一個……相好的，她懷了孕，我怕你嫂子知道……」

    「等等！」我大腦中「嗡」的一聲，卻不是這被消息嚇的，而是——興奮的。

    「你背著我嫂子找了個小三？！好啊，葉……呃哥……本事還真不小！」

    天地良心，我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在誇獎他，畢竟我嫂子那人，往雅里說叫「御夫有術」，往直白來講就是一現世的母老虎，擁有這樣的老婆還有膽量在外偷腥……嘖嘖……看來我過去的二十幾年來真是小看我親愛的大哥了，果然人不可貌相，膽量也不可靠眼睛量！

    葉程一卻把我的一番真心讚美當成了揶揄：「小珥，你就別笑話我了，我這……都快愁死了……」

    「齊人之福從來都是拿來享的，怎麼可能會愁？得了，可別在我這兒變相的炫耀了！」我一臉沒心沒肺，再次語帶艷羨的回了一句。

    「小珥，就當哥求你了，你就讓……讓她去你那兒養胎，等孩子生下來，有什麼咱們再好好談，行不行？」

    這下我可就納悶了，一來孩子也不是我的，別管是生下來之前還是之後，有什麼必要來和我談嗎？再說，這天大地大的做什麼非要大老遠的塞到我這幾十平的小房子裡，您老人家在哪兒買個金屋給藏起來不行啊？

    於是，我故作老成的清了清嗓子：「我說哥，其實你又不是沒錢，老爸前幾年不剛把爺爺在世前住過的那套房子賣了把現金給了你嗎？你隨便給那小三……哦不，我小嫂子置辦一套，這事多簡單？」

    葉程一對這問題的回覆速度之快，分明像是早早就預料到了我會有此一問，而事先準備好了答案等著我呢。

    「小珥啊，你嫂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事兒要是傳到她耳中，還不直接帶著孩子跟我離婚？雨兒和雪兒可是我的命根子，打死我都不能撒手！」

    這話我突然聽著不順耳了，葉沛雨和葉沛雪是你的娃，小三肚子裡那個就不是了？怎麼能這麼厚此薄彼呢？男人啊，果然沒一個好東西，的那一刻你說什麼他都答應，一轉身提起褲子來，誰還把精蟲上腦時說過的話放在心裡？

    「那小……你那小嫂子也不是個能讓人省心的主兒，她說肚子顯形之前要是不能給她個說法，就要直接上你嫂子那兒鬧去，你說這……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人是你搞的，現在轉過身問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呃……這個……」大腦飛速運轉，我要在短時間內儘快想出一個婉轉但又毫不留餘地的拒絕理由來。這時，就聽葉程一輕飄飄說了一句：「她在你那裡的所有開銷和費用都由我來出，另外……」他仿佛狠狠地咬了咬牙，因為我隱約聽見有什麼「嘎吱嘎吱」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你每月要負擔的兩千塊錢房貸，我也幫你出了！」

    咦？這提議倒是不錯……我扭頭看了眼三妞，發現它正好撲騰著四個小短腿將腦袋轉過來面對我，剛好有一陣風吹過，水窪上盪起一層波紋，漂浮其上的三妞十分戲劇性的隨著水波上下晃蕩著，還真有點像是在點頭。

    我無聲一樂：嘿，倒好，連三妞也覺得這主意可行。

    「再加一千。」我十分淡定地回了句：「畢竟我還擔著被嫂子發現後，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巨大風險。」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時間倒也不長，四五秒鐘之後，葉程一回了一句：「好，成交！」

    我喜滋滋將電話揣進兜里，抬頭看了看漸漸沒進山間的太陽，伸手把三妞從水窪里撈起來放進它的房子內，哼著不知名小曲兒上樓去了。

    我以為這是好日子的開始，可誰知，噩夢正在不遠處悄悄等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