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瑤自然沒有意識到趙扶光這番詭譎的心思。

    儘管，翌日除夕，趙扶光忙前忙後，常常心不在焉，偶爾發呆，為昨晚的變心所慚愧，可在李夢瑤看來，他或許只是沉溺在昨晚兩人的感情交流里。

    那晚的年夜飯，是趙扶光吃過最豐盛的一頓。

    畢竟，趙慶遠和葉梅，特別珍惜李夢瑤這個未來兒媳，不惜斥重金做好飯菜，只為了呈現最好的待遇，以最大誠意招待李夢瑤。

    飯後，嗑著瓜子，看著春晚，葉梅忽然叫趙扶光拿出之前的翡翠手鐲，親自把手鐲戴在李夢瑤的手上。

    「這是」

    李夢瑤還未反應過來，葉梅便握著她那隻戴著手鐲的手，語重心長道：「這枚手鐲，是我媽以前給我的嫁妝，之前小光他爸催婚，硬是讓我把手鐲交給小光，讓他把手鐲送給合適的女孩子，不過現在看來，這種事情不需要讓小光效勞了，我和小光他爸，都覺得你才是最合適的。」

    李夢瑤或許是被感動到了，雙眼泛著紅潤的淚光，回了一句極有水準的話：「在我看來，扶光，你，以及叔叔，也是我最合適的一家人。」

    趙慶遠和葉梅都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個場景，本該是和諧而有愛的。

    可偏偏，趙扶光內心卻再一次浮現出秦璐的身影。

    甚至，覺得好像辜負了什麼一般。

    或許是內心太過煎熬，趙扶光總抑制不住內心那股衝動，趁著李夢瑤和他父母正聊著，便以買煙為由，悄悄外出散心。

    除夕夜，夜空晴朗，雖然沒有月亮，但漫天皆是星光，以及來自不同時空的無限遐想。

    站在無人的夜空下，趙扶光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掏出了手機，給秦璐打了個電話。

    「餵？」

    秦璐很快接了來電。

    趙扶光深吸一口氣，以流暢的口吻說道：「書記，新年鐘聲即將敲響，在這個全國歡喜的時刻，或許有很多人祝你新年快樂，在這其中，我的來電並不重要，甚至可能多餘，但我希望能給你一聲應有的祝福，如果祝你新年大吉太俗氣，那我就祝你所有日子皆是歡喜，如果祝你心想事成太隨便，那我祝你所有努力皆有回報，在這裡，請允許我再次以誠意祝福書記，六時禎祥，萬事興隆，小滿大滿皆圓滿，舊念新念遂如願。」

    對方沉默了一陣。

    趙扶光還以為秦璐沒聽清。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秦璐，並不在任何一個地方，在這個除夕夜，她仍留在縣委大院的辦公室里，單身孤燈，伏案工作。

    因此，專心工作的她，忽然接到趙扶光的來電，聽到這麼一聲美滿的祝福，多少有點愣怔。

    「呵」半晌，秦璐笑了，「我說是誰給我來了這麼一段貫口，原來是你趙局長，怎麼了，忽然就給我打電話祝福了？」

    「呃」趙扶光的口吻顯得拘謹，「我只是，只是想起，年假前，離開縣委時，沒跟你在會下接觸過，所以在這個時刻，就想著補一番新年祝福，如果給書記造成困擾，請你原諒，是我唐突了。」

    「怎麼會呢？」秦璐又是一笑，「你能記得我，懂得給我新年祝福，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怎麼會困擾呢？」

    「那，書記年夜飯吃了嗎？」

    秦璐再次愣了一下，將目光怔怔看向桌旁的泡麵。

    本年除夕，由於工作繁忙的緣故，秦璐並未回家，而是留在縣委辦公。

    現在被趙扶光這麼一問，秦璐猶豫半晌，給了一句：「吃了，你呢？」

    「我也吃過了，現在家人都在看春晚，我出來買煙。」

    秦璐不由想像了一個溫馨的畫面。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著水果點心，邊看春晚邊聊天，和諧美好，其樂融融。

    秦璐很想問問趙扶光那邊的情況，但她還是忍住了這個念頭，轉而囑咐了一句：「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

    「呃，我平時煙不多抽，只是父親愛抽，我也就只能跟著陪他抽，何況，我要不是借著出來買煙的藉口，我也不敢當著父母的面給你打電話。」

    趙扶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了那麼多話，意識到這一點，他才收起了話癮。

    秦璐沉默片刻。

    兩人就這樣，隔著手機，有很長時間不說話。

    「你還有什麼事嗎？」

    須臾，秦璐才率先打破沉默。

    趙扶光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只能抬頭看著澄碧的夜空。

    那一刻，察覺到夜空下蠢蠢欲動的動靜，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迅速看了一眼手機里顯現的時間，忽然感慨，有些事情就是那麼巧合。

    現在正好是11點59分。

    「書記，我還有一句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

    正當秦璐這麼問的時候，趙扶光忽然聽到，不知什麼地方，響起了人聲鼎沸的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

    「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響亮的鞭炮聲如潮水一般席捲整個鄉鎮。

    無數煙花沖天而起，宛若一簇簇美艷的花朵開滿廣袤無垠的夜空。

    焰火的輝映照得趙扶光的面龐泛著五顏六色的反光。

    他眨了眨眼，看著璀璨而喧囂的夜空，沒說話。

    他知道，手機那頭，秦璐也應該正在感受著這種熱鬧的氣氛。

    鞭炮固然響亮，煙花固然響亮。

    但遠沒有家庭歡笑的聲音更加響亮，也遠沒有萬家燈火更加閃耀。

    趙扶光望向遠方，燈火祥和，美好的意境在新年最初，已經得到了體現。

    在鞭炮聲與煙花之下，趙扶光終於才想起自己正跟秦璐通著話，他想了好多內容，最終只是給她說了一句簡短的話。

    「書記，新年快樂。」

    砰砰啪啪

    鞭炮的響徹，震得窗戶獵獵作響。

    窗外的煙花，也照得辦公室里光怪陸離。

    秦璐獨自伏案工作的身影，在新年的動靜反襯下，愈發顯得孤寂。

    她放下手機，只覺鞭炮吵鬧，煙花刺眼，只是在趙扶光的祝福聲里，她才嗅到新年的美好。

    通話已經結束很久了。

    可秦璐久久無法釋懷，望著那隻暗淡的手機，感慨萬千。

    最後，她唇角勾起一道欣慰的笑意：「你也快樂，趙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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