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綜合這幾天的經歷，唐糖發現，給喜歡的人做飯、送飯是實在是一件會上癮的事。

    蘇歌並沒有好言誇讚唐糖做的飯菜好吃，他甚至沒在唐糖面前提起過這件事，但是他會把洗得乾乾淨淨的飯盒按時放在餐桌上。

    唐糖將滿滿當當的飯盒放回餐桌，或是送去蘇歌的公司，他都會收下。

    於是，唐糖每天艱難地抽出時間，興致勃勃地研究各色菜譜、菜單，逛超市買各種蔬菜，把冰箱塞得滿滿當當，然後再按照時間送到蘇歌辦公室。

    唐糖是在第二次進到蘇歌的公司時，才鼓起勇氣進了他的辦公室。

    蘇歌的辦公室跟蘇歌這個人很像，嚴謹、整齊且有條不紊，給人一種很強烈的秩序感，黑白灰三個色調經過合理搭配，有種單調的和諧。

    辦公桌上永遠一塵不染，所有的文件夾按緊要程度分門別類排列整齊，只需要蘇歌確認過後簽上一個瀟灑大氣的名。

    初次進來時，唐糖難免有些侷促，傻傻呆呆地站在門口許久，不知道該往哪裡邁步，又該去哪裡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生怕弄髒了米白色的羊毛地毯。

    直到蘇歌從會議室脫身，把她按到柔軟舒適的牛皮沙發上。

    牛皮沙發難免有一股皮革味道。

    不太好聞，但是是蘇歌身上也時常會有的味道。

    在這股味道里，唐糖才慢慢放鬆下來。

    唐糖把自己精心挑選的彩虹色愛心飯盒放在黑色桌面上，終於覺得這個辦公室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多了些活力。

    蘇歌脫下西裝外套，將領帶扯松，襯衣最上方的三顆紐扣也解開了，衣袖挽到肘部，露出線條好看的小臂。

    唐糖緊盯住蘇歌夾菜的動作，一雙眼睛晶晶亮亮：「好吃麼？好吃麼？我做了好久呢。」

    蘇歌並不回應，默不作聲地將菜葉子放進口中，咀嚼兩下後咽下去，全程一點聲音都沒有。

    唐糖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翻一個天大的白眼，為了少生一點氣而選擇看向蘇歌上下滾動的喉結。

    簡直是性感滿分。

    這時，溫棲突然懷抱一疊新的資料進來。

    她瞧見飯盒裡的飯菜，笑眯眯道：「蘇總，這次都熟了呢，還咸麼？」

    唐糖一時沒能明白溫棲在說什麼，呆愣愣地看著兩人

    蘇歌似乎也輕笑了一下，筷子上下翻動一塊排骨：「不咸了，只不過這次一點鹽都沒有放。」

    為什麼溫棲會知道她親手做給蘇歌的菜的味道？

    唐糖驀地起身，直勾勾看向對面的兩人。

    「蘇歌，我做的飯菜你給別人吃了？」唐糖的聲音有點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捏緊了，「你把我親手給你做的午飯給這個狐狸精吃？！」

    「唐糖！」蘇歌擰眉阻止。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下過廚？！」唐糖的情緒激動，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整個辦公室都迴蕩著她憤怒的吼聲。

    溫棲意識到自己做錯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留下來也不是，走開也不是。

    蘇歌的眉頭越來越緊，明顯是生氣了：「唐糖，不准你這麼說話。向溫棲道歉。」

    「我管你的準不準？！」唐糖一時半會兒根本收斂不住自己的脾氣，喊得聲音越來越大，門外開始有路過的工作人員在探頭探腦地張望。

    唐糖一層一層蹭捲起自己的衣袖，細瘦的胳膊上有多處紅色的斑點、腫塊。

    不只是這樣，她還撩起自己的劉海，露出左眼角處被油星濺到留下的痕跡。

    原本被嚴嚴實實地藏在袖子裡的左手此時也十分大方地伸了出來，五根手指有四根纏著創口貼。

    全部都是在做菜時受的傷，不嚴重，但足夠嚇人。

    「唐糖。」蘇歌終於稍微緩下口氣，伸手去握唐糖的手腕，被她躲開了。

    唐糖咬緊了唇片，一聲不吭地從蘇歌手中奪過筷子，又手忙腳亂地將飯盒抱在懷裡，找到垃圾桶，一股腦全部都倒了進去。

    排骨的湯汁濺到她的唇角，有點涼。

    唐糖伸出舌頭嘗了一下，確實是沒什麼味道的，看來今天是真的忘記加鹽。

    「呵。」

    唐糖發出一聲冷笑，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

    躺在黑色垃圾袋底部的狼狽不堪的飯菜就像是唐糖自己，自以為只要真心實意別人就一定看得到，都忘了問這顆小心臟別人願意還是不願意要。

    玻璃門砸到牆上，震動卻是在蘇歌心裡。

    蘇歌摘了眼鏡，煩躁又極為克制地揉著眉心。

    「蘇總，剛才是我說錯話，可您怎麼能不去追呢？」溫棲焦急道。

    蘇歌頹喪地靠在椅背上：「是唐糖做錯事，口不擇言，我代她想你道歉，不好意思，溫棲。」

    溫棲直跺腳：「可是之前的那些飯菜您都是一口不差全部都吃掉了啊！」

    蘇歌捂住隱隱作痛的胃部，沉聲道：「沒關係。」

    樓道里。

    跑著跑著，唐糖的眼淚就爭先恐後地滾出來了，忍都忍不住的。

    她現在才終於有點明白陳琛的心情，也是第一次真的意識到，自己對陳琛原來有這麼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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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天，陳琛都沒有聯繫唐糖，以為恐怕就要這樣斷了聯繫，沒想到竟然在醫院裡見了面。

    唐糖坐在醫院大廳的休息椅上，維持幾年不變的長髮突然之間變成剛剛蓋住耳朵尖的短髮，嚇得陳琛不敢認人。

    「告訴過你了吧，沒病沒災就別總是來醫院，容易被傳染到的。」陳琛在唐糖身邊位置坐下，順便把手中捧著的熱水遞給她。

    一次性紙杯被唐糖捏得變形，裡面的熱水溢到唐糖的手背上都不見她喊疼，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我剛剛去剪頭髮，這樣是不是更好看？」唐糖答非所問，故作開心地揪起一綹頭髮。

    奈何陳琛根本不吃這一套，直截了當地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對不起啊。」唐糖終於慢吞吞地開口道。

    陳琛難得有聽不懂唐糖在說什麼的時候，頗為疑惑地看著她。

    於是唐糖凝視陳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是我對不起你，陳琛，我道歉，對不起。」

    這下陳琛懂了。

    順便也明白了唐糖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看來是在哪裡受到委屈，心酸流淚，才終於明白到一點點人情世故。

    除了蘇歌，還能有誰讓她這樣？

    但是，陳琛早就知道自己對唐糖沒有任何辦法，只好嘆氣：「不是早都約好了麼，咱們兩個，沒有誰對不起誰。」

    就是這句話，再加上陳琛無奈且寵溺的眼神，唐糖突然很生自己的氣。

    她握住陳琛的小臂，迫切道：「琛琛你可千萬別對我好，真的，我不是故意這樣說，你知道我這人多可惡，從來都不知道要對人家好，還心安理得地要別人對我好。你還是對我壞點算了，不然我良心不安。」

    陳琛沒應聲，沉默地喝自己那杯水。

    「你這麼好，總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做什麼。」唐糖鬆了手，喃喃地說。

    說著說著，唐糖的眼角就又濕潤了。

    陳琛哪能注意不到唐糖本就紅腫的眼眶，他將捏成一片的一次性紙杯丟掉，轉而去摸唐糖毛茸茸的短髮。

    「我知道啊，是我自己願意上趕著對你好，不怪你。」

    這嘆息似的一聲，淹沒在醫院的嘈雜和擁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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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糖在外面遊蕩到很晚。

    她不想回家，當然，最主要的是不想見到家裡的人。

    她心疼自己的手，更心疼自己的菜。

    好不容易磨蹭到家，家裡黑乎乎一片，更是覺得沒有意思。

    唐糖寧願跟蘇歌大吵一架，好過像現在這樣，火氣全都憋在心裡。

    但是，甫一開燈，唐糖就驚得長大了嘴巴，能塞進一整顆雞蛋。

    餐桌上，整整齊齊擺著五個餐盤，上面各自扣一個稍大的盤子以便保溫。

    唐糖掀開扣在上面的盤子，是還有些溫熱的飯菜，每一道都是她最喜歡吃的。

    紅燒排骨更是香甜誘人。

    唐糖手都來不及洗，直接抓起一塊扔進嘴裡。

    排骨肉燉到酥爛，入口即化，又因為加了糖，所以是一種很好看很誘人的焦糖色。

    這必然是蘇歌的手筆了。

    唐糖一時興奮，所有的氣都自動消失了，大方地選擇原諒蘇歌，並且只想趕緊跑到他面前親自給他表演一個高興成煙花。

    她掏出手機，一手抓排骨，一手熟練地按號碼。

    「抱歉，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聽筒里傳來機械冰冷的聲音。

    唐糖疑惑地看手機屏幕，時間已經這麼晚了，蘇歌總不至於回家做過晚飯，又跑回公司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