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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失明後認錯夫君

    「江」字戛然而止。

    婦人對上一雙和煦但有深意的眼。

    但她起初並未看出那深意是警告,更被偶遇的喜悅沖昏頭,未曾聽到阿姒曾喊她身側郎君夫君,嘴快道:「娘子怎在這?我前幾日還在竹山看到江郎君!」

    竹山距竹溪近百里之遠。

    阿姒驟然緊眉。

    江回在竹山,那她身邊人是誰?

    她聽見自己雜亂的心跳。

    在這混亂中,晏書珩從容開口:「想必是認錯了,我一直在竹溪。」

    他眼底的和煦倏然變得鋒利。

    婦人本能地一滯。

    一直跟在青年身後的護衛則上前一步,長劍從鞘中亮出一小截。

    頸上宛如架了把看不著的刀,婦人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正想逃離,卻被阿姒叫住了:「您是先前同路的李娘子麼?」

    李娘子怕說錯不敢答,更不敢不答,徵詢地看向那不怒自威的年輕郎君。

    他只含笑頷首。

    婦人猜不准意思,硬著頭皮道:「原來江郎君在這裡,是我認錯了。」

    阿姒放鬆地笑了:「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了,娘子竟還記得我們。」

    李娘子是他們在來竹溪道中遇到的,同行一路,婦人幫了她不少忙。

    她摸索著拉住她的手:「上次娘子走得急,我未能道謝,我明日便要隨夫君回建康,能在走前偶遇娘子,實在高興。」

    說話時,她感覺李娘子的手抖了一下,阿姒訝道:「娘子怎麼了?」

    「沒什麼」李娘子覷向阿姒身側的那位郎君,青年正低垂眸子看著身側的女郎,眼中冷意全無,只剩無盡溫柔。

    當初同路時她便感慨,這般貌美又孤苦無依的女郎,幸虧有個不離不棄的郎君,否則如何在這世道中生存?

    此時見阿姒失明,又是以這樣離譜的方式換了夫君,李娘子不敢置信。

    一想到夜裡行那事時,女郎一無所知,以為身上的是自己的夫君,在受不住時用江郎君的名字喊這位郎君

    李娘子只覺得荒唐!

    怕惹禍上身,她連聲道:「我也很高興,但實在有急事,先走了啊。」

    她鬆開阿姒的手,朝著晏書珩低頭欠身,隨後匆匆逃離了這條街。

    剛拐入一條小巷,從旁邊屋檐上躍下一道黑影,那人眼神淡漠,手上握著劍一步步朝她走來,正是方才那護衛。

    李娘子腿都軟了,「貴人,我什麼也不知道啊,貴人饒命,我只是個小老百姓」

    那護衛什麼也沒說,但步履未停。

    李娘子只見他伸出手,以為他是要拔劍,腦中一片空白,竟癱坐在地。

    眼前一道銀光閃過。

    驚呼聲剛竄到喉頭,卻見跟前多了幾錠銀子,這番轉變叫婦人更為懵然。

    冷麵護衛將銀子遞上,頷首淡聲道:「我家郎君替夫人給您的謝禮。」

    李娘子哪敢接?連連擺手。

    那護衛將銀子輕輕放在地上,又問:「有些事想請教您,您是何時在何處見到那位江郎君的?勞煩細說。」

    李娘子道:就在竹山城裡,那位郎君身邊跟著兩位大漢,別的沒了。」

    「多謝。」護衛說罷縱身躍上屋頂,只留李娘子對著地上的銀子怔愣呆坐。

    .

    小巷十分安靜。

    阿姒正以傘為杖探路。

    想起適才,傘尖稍頓:「夫君,李娘子方才好像很慌張,聲音似乎都在抖呢是不是遇上難處了?」

    晏書珩手虛扶著她:「巷口似有人在等著她,大概是真有急事。」

    阿姒放下心來,其實起初察覺到李娘子言行怪異時,她又忍不住懷疑。

    會不會李娘子也被嚇到了?

    然而當時身側的郎君並未有異樣,就連扶著她那隻手的力度也紋絲未變。

    一個人的城府和心思得有多深,才會在即將被人拆穿時安如泰山?

    大概又是她多心了。

    阿姒暗自嘆氣。

    但為保萬無一失,決定到家再試探一次,橫豎划船時她已撂下話。

    這傘著實有些重,沒一會阿姒腕子就一陣酸痛。她把傘塞入身側郎君手中,耍賴道:「夫君若得空,改日替我尋根細竹竿來吧。」

    晏書珩接過傘:「好。」

    正好經過一條崎嶇不平的小巷。

    前幾日下過雨,巷中水窪未乾,阿姒看不見自是一無所知。

    撲通——

    她一腳踩入水坑中,鞋子濕透。

    晏書珩這才留意,他扶阿姒在一戶人家的石階前坐下,隨後蹲下身子。

    「上來,我背著你吧。」

    阿姒遲疑,實在是這樣的夫君太過體貼,叫她無所適從。小心攀上他後背:「夫君你不是剛受過傷,真的可以麼?」

    他稍頓:「無礙。」

    儘管如此,阿姒仍然不敢放心,身子都是緊繃著的,怕一旦放鬆牽動他傷處。

    她摟緊他肩膀,不失時機地誇讚:「這可是夫君你頭回背我呢,果真還是溫柔些的夫君更好,怪我,之前讓你誤以為我喜歡冷淡疏離的郎君,辛苦夫君為了討好我壓抑本性,往後在我跟前你不必拘束,你可是我的夫君,無論你是怎樣的性子,我都喜歡。」


    「能讓夫人高興,不辭辛苦。」

    他笑了笑,身子稍稍壓低了些,一雙有力的胳膊勾在阿姒膝彎下,將她雙腿往上撈,她發覺自己著盤著他的姿''勢有些怪。

    還有前胸貼後背的感覺也很怪。

    正經過處不大平坦的路,阿姒怕摔下去,雙腿倏地夾緊,緊緊抱住他。

    晏書珩停住了。

    阿姒察覺到他滯了滯,急切問道:「夫君,我是不是抓到你傷處了?」

    「無礙。」

    晏書珩聲音微淡。

    阿姒更過意不去:「要不,夫君你把馬牽來這裡,我們騎馬,成不?」

    晏書珩停下步子:「好。」

    他背著阿姒走到栓馬處,扶她上了馬,自己則牽著馬,慢悠悠行著。

    破霧悄然跟著身後,因見晏書珩一路蹙眉,目光不由落在他受傷的地方。

    的確是抓到了,但傷口早已癒合,女郎又是隔著衣物,應當算不上很難受。

    且郎君向來不畏疼。

    或許,他蹙眉是因為別的原因。

    畢竟,那傷是刺客給的。

    而那女郎和疑似刺客的人是夫妻,失憶前又曾招惹過郎君。

    破霧看向馬上女郎,又看向正與她有說有笑的郎君,一時竟猜不透晏書珩究竟是無情,還是有意?

    他當真毫不介懷她和刺客的過往?

    .

    折騰一番,總算回到小院。

    一進門,晏書珩不忘自證清白:「如今不是在外頭,我可以自證了麼?」

    阿姒這才想起此事。

    方才一路上他實在體貼,她得了他的好處,本已打算相信他。

    他的主動,又讓他更顯坦蕩。

    但阿姒說服自己,不得感情用事。

    是該查一查,徹徹底底說服自己,才能心無芥蒂地隨他回建康。

    但如何查呢?

    總不能真的扒開他衣服,手在他胸口一寸寸地撫摸過去吧?

    可以,但只怕會引火燒身。

    阿姒在心裡羅列了一堆,大度又溫柔道:「既然夫君非要自證,我便順了你的意吧,免得你心裡不踏實。」

    她倒是挺善解人意。

    晏書珩低下頭,雙手負在身後,日光從後方照在他頎長身形上,打下的影子將身前的女郎完完全全地籠罩。

    影子是他的一部分。

    此刻他的一部分與她繾綣糾纏。

    可心和身子仍隔著距離。

    晏書珩垂著眼帘,視線從柔順的烏髮上,移到她挺秀的鼻尖。

    笑道:「你想怎麼查都行。」

    笑里不只有戲謔,還有些冷意,他伸手去解前襟,要把這層衣袍揭開,順便一道揭開他們之間的偽裝和猜忌。

    將事情引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阿姒眼前一涼。

    眼上蒙著的綢布被猝不及防褪下。

    覆眼的綢布就像她的衣衫,可以遮住她的所思所想,是龜殼,也是盾牌。

    在這種情形下被扯落,阿姒驀地有赤''身露體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的荒誕感。

    她只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正詫異他為何如此,手被攥住了,青年帶著她的手往前方拉去。

    指端所觸一片溫潤。

    他這是把她的手拉入他衣襟中了。

    柔軟指腹貼上男子緊實的肌膚,觸到稜角分明的鎖骨,阿姒指''端蜷起。

    她要縮回,卻他握得更緊。

    「不是要查麼?」他嗓音里透著蠱惑。

    阿姒低著頭,不明白他為何這麼主動。

    莫非自證是假,要親近才是真?

    不行,摟摟抱抱她無所謂,但肌膚相貼容易出亂子,至少現在不行,阿姒手縮成拳,推辭道:「白日褪衣,有辱斯文。我要想查,自有別的法子,你身上還有傷,我看不見,又沒輕重,萬一碰著傷口可如何,你雖不怕疼,但我也不想讓你疼。」

    上一句是推辭,這一句卻是發自內心的關心,晏書珩居高臨下,望入她眼中。

    那眼裡的擔憂無比真切。

    罷了,晏書珩鬆開她的手。

    「既如此,便讓夫人自行決定是否要查、要如何查。」

    為方便她,他還朝前走了一步。

    幾乎同時,阿姒亦往前一步。

    晏書珩察覺不及,更來不及後退,二人直直撞上對方。

    猶如軟雲撞上崖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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