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夫子家的賣魚夫郎

    「阿嚏!」陶大郎打了個噴嚏。

    陶青魚緊張:「爹你染風寒了?」

    「沒有。」

    「那就是小爹爹想你了。」

    陶大郎無奈看他一眼。

    陶青魚狡黠一笑。

    守著攤位賣完魚,已經是下午。自家爹跟三叔捨不得那點吃饅頭的錢,拉上車就回家裡。

    今日入賬一兩多銀子,也算為魚塘收了個好尾。

    銀錢拿回去交給爺奶,剩下這段時間就沒什麼活兒了。

    到家後,三人將鍋里的剩飯剩菜收拾了。

    填飽了肚子,陶青魚看著外面的好太陽,慢悠悠走到院子裡伸個懶腰。

    他轉個身,看著坐在屋檐下的二老道:「爺,咱是不是得備年貨了?」

    陶有糧:「才臘月十七,著什麼急。」

    陶青魚看著跑出窩,圓滾滾的小肚子壓上自己腳背的小黃,笑著蹲下來摸摸它柔軟的毛毛。嘴上道:

    「早買便宜些,咱臘月二十幾買什麼都漲價了。」

    「還有咱家這柴。」陶青魚指了指屋檐下已經只剩下一層的木柴,「是不是也該去山上砍了?」

    「你們才賣完魚。」奶奶鄒氏道。

    「那就修整一天,後天去可行?」

    陶大郎洗了碗出來,接過自家夫郎遞過來的帕子邊擦邊道:「我去砍柴,哥兒跟你小爹爹幾個上縣裡去看看。」

    方霧點頭。

    「能買的先買了,不能放的後頭再買。」

    剛吃飽飯,太陽曬得人暈乎乎。

    陶青魚眯眼看了下隔壁院子。門又鎖上了,看來這個年能過得清淨些。

    「早上起來那麼早,困了就回去歇歇。」方霧道。

    「知道了。」

    *

    睡了一覺,渾身輕鬆。

    院子裡已經晾好了他們今日穿過的衣服,自家小爹爹坐在床邊疊著新收進屋的,小聲跟他爹說著話。

    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麼,那手裡的衣服直接掉在了地上。

    陶青魚鬼鬼祟祟走過去。

    他爹嘴一閉,順帶拉了拉他小爹爹的衣袖示意。

    「說什麼?我還聽不得了。」

    方霧撈起地上的衣服撣了撣,睨他道:「說你好福氣。」

    「那我確實好福氣。」

    方霧被他逗得一笑。「真不害臊。」

    「這有什麼害臊的,誰家小哥兒比我過得好。這做不得,那做不得,天天被困在家裡。」

    方霧眼神在他身上轉過一圈,又側身回去。

    「可不嘛。」

    若他哥兒願意,這事兒真成了,那哥兒的尾巴以後要翹到天上去。

    可惜,沒開竅。

    *

    休整一日,第二日用完朝食。一大夥人也不著急,背著背簍,慢慢搖到縣裡去。

    手裡買年貨的錢是阿奶給的,一路上,方霧跟楊鵲說著要買些什麼。

    陶青魚則邊走邊玩兒,也不參與。

    他難得上縣城這麼悠閒,這條路雖然走過許多次,但次次趕路。現在仔細一瞧,才知道路邊這些土地里已經種上了油菜。

    到明年三四月,滿坡的黃色油菜花綻放,路過的時候能聞到陣陣油菜花香,還能聽到裡面陣陣嗡嗡的蜜蜂飛舞聲。

    雖是過年過節,但陶家的銀子也是緊著花。

    過年要用到的燒給先祖的紙錢,守歲要喝的屠蘇酒,還有爆竹、守歲燭等等

    就是買便宜點的,也能花幾百文。

    至於除夕要貼的對聯、福字還有門神,現在街上還不怎麼見到,要臨近過年那幾日才大批量地往外擺。

    陶青魚跟著自家小爹爹,看他倆一路殺價,等背簍里裝得滿滿當當。仔細一算,竟然殺了快有百文。

    果然買東西得讓他倆來。

    東西暫時買完,幾人慢慢閒逛,還盤算著要不要添點兒其他。

    走著走著,忽然就跟秦竹來了個面對面的偶遇。

    小哥兒白生生的,也穿得好,小臉被一簇簇絨毛圍住更像剛出鍋的湯圓兒。長輩看了都稀罕。

    秦竹上來先乖巧叫兩個長輩,然後就拉上陶青魚跟他一起。

    陶青魚本來也沒事兒,所以直接跟他小爹爹分開,隨著秦竹一起。

    「你一個人上縣裡來做什麼?」

    「玩兒啊。」

    「找周令宜?找他可別拉著我。」

    「哪裡!我想置辦些衣服過年穿。我去找你的時候陶奶奶說你不在,結果這會兒在縣裡遇到了。」

    「行吧。」

    *

    陶家。

    早飯過後,陶家三兄弟加上一個陶青書拿上柴刀,帶上繩子就上山了。

    近處的山是私山,裡面的一應東西都不能拿。要砍柴得一直爬山往裡走。約莫小一個時辰,走到那種藤蔓遍布,無人打理的深山林子,就是公山了。

    上一趟山麻煩,所以一次砍得越多越好。

    三個成年人到了地方後各自分開,陶青書則跟著他爹走。

    不一會兒,找定了枯萎的樹,砰砰砰的砍樹聲像打梆子似的,拉長了聲音在林間環繞。

    砍柴是個體力活,從進山忙到中午,各自將揣在懷裡的干餅子或是炒米拿出來墊墊肚子。

    這些吃著噎人,但管飽。邊吃邊往嘴裡灌水,不多時就飽了。

    吃完休息一會兒,抬頭看看樹縫裡透下來的陽光。天不早了,又爬起來繼續找了樹砍。

    一通忙活到下午,將砍倒的樹杈弄成一截一截的,十幾根一堆。砍完之後將其收攏,底下放上繩子,再綑紮嚴實。

    來一趟不容易,兄弟幾個都是鉚足勁兒地砍。

    到了差不多該回去的時候,陶大郎衝著林子裡一喊。不多時,人就聚攏了過來。

    陶大郎將百斤重的木柴往肩膀上一扛,人被壓得瞬間矮了下去。

    「我走前頭,三兒押後。老二跟青書照舊走中間。」

    「欸。」砍了一天的柴,都累了,應的聲兒都小了。


    陶大郎走之前看了一眼陶興隆肩上的木柴,跟他們的差不多。但老二身體自幼就不行,他猶豫道:「老二能行不,要不分出來點兒。」

    「能行,哥快走吧。」

    陶興隆鼻尖冒汗。

    他體格弱,在酒樓也不常做重活兒。但一點柴他還是可以。

    「不行就說。」

    「知道了。」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肩上還扛著這麼多又重又擋眼睛的木柴。

    陶大郎性子穩,走路一步一腳踩實了才往下走。後頭的人只要跟著他的步子就不會錯。

    前面還好,走到後半段時,幾人都累得如牛一般喘粗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還是走一段歇一段。

    又是一個下坡,樹林倒是少了,但亂石頭多。

    陶大郎重新扛起木柴起身。

    「走穩了啊。」

    話剛落,後頭陶興隆因為扛了太久又是一路下山,剛將木柴扛起來走了一步腿上驟軟。

    腳下趕緊踩著坡上,哪料那只是石頭上覆蓋的一層薄薄的青苔。

    他驚叫一聲。

    上頭重,下頭輕,人直接往坡下滾去。

    陶大郎聽到聲音轉頭時,原地抓住已經來不及。

    下面可是石頭,摔下去不得了。他丟了木柴抓人,卻被那衝力直接帶得一同滾下坡。

    「爹!大伯!」

    「大哥!二哥!」

    後頭兩人扔下柴追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往下滾。

    這是個大斜坡,沒多少植物,兩人下滾的速度極快。混亂之際陶大郎想抓個東西都沒抓的。

    忽然,只聽砰的一聲——

    陶大郎身子率先停了下來。

    後頭追去的陶興旺卻臉色驟變,瞬間腿軟。

    「大哥!!!」

    血啊!紅艷艷的血啊!

    「陶家的,陶家的!不好了!你家大郎摔下山坡把頭撞破了!」

    還在砍豬食的方霧手一抖,刀直接切破手。鮮血瞬間湧出。

    「什、什麼?你說什麼!」

    「陶大郎摔下坡,腦袋破了!」

    「相公!」

    方霧瞬間腿軟。他想跑出去,可踉蹌幾步摔地上,不知疼似的又重新爬起來。

    手上已經是血流不停,頃刻落在地面,比梅花還紅。

    屋裡正說著話的鄒氏一聽,嚇得身子微晃。

    「怎麼、怎麼摔倒了頭!」

    陶有糧杵著拐起身急急忙忙出去,宋歡立馬去扶。小的則將奶奶圍住,一臉茫然又慌張。

    楊鵲率先反應過來,立馬跑去撐住方霧。

    「快,我去里正家借馬車。你去拿銀子,找娘拿銀子!」

    「銀子,銀子。」念著念著,方霧已經是滿臉的淚。

    他不能倒,還得救人。

    方霧很掐了自己一把,跑進家門將自己攢的所有銀子拿上就跑,連鞋子掉了也顧不得。

    家裡一團亂,還驚動了村子裡。

    陶大郎被背著送下山的時候,村里人聞聲而來。邊看嘴上邊嘖嘖難言。

    「讓開!」

    方霧頭髮凌亂,看人眼中含著血絲。活像吃人的虎。

    陶三叔將人往馬車上一放,楊鵲目光晃過他的腳,又立刻撿了鞋子做上馬車。

    鞭子一抽,那馬兒就飛快往縣裡跑去。

    村里沒赤腳大夫,陶興永傷的是後腦勺,除了縣城沒人敢看。

    馬車內,方霧緊緊抱著人。看他頭上包了布的後腦勺不斷滲出血跡,面上悽惶不已。

    「夫郎」陶大郎無意識道。

    「在,我在。你別睡,相公你別睡。我帶你去找大夫。」

    「快點,再快點!」

    他衝著外面喊,話出口就破了音。

    另一邊,在縣裡已經走累了的陶青魚忽然心中一慌。

    「小魚,怎麼不走了?」

    陶青魚摸摸心口:「我、我不知道。咱不逛了,可以回去了。」

    秦竹只當他是累了,點點頭。「走!回家!」

    回家路上,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秦竹疑惑:「這不是我家的馬車嗎?怎麼跑這麼快。」

    說話間,馬車已經不見面了影子。

    陶青魚忽然心慌得更厲害,他拉著秦竹快步走,走著走著忽然就跑了起來。

    「小魚!你跑什麼!」

    「我不知道!」

    陶青魚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甚至以為剛剛聞到了血腥味兒。

    好不容易跑回家,秦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魚哥兒?你怎麼沒一起。」秦竹的爹正好在院子裡。一邊扶著自個兒哥兒一邊問陶青魚。

    陶青魚心裡咯噔一下。

    「什麼一起?」

    「你爹砍柴摔下坡,磕到了腦袋。借了我家的馬車去縣裡了。」

    陶青魚眼神驟亂。

    也想不起招呼一聲,慌裡慌張跑回家。一進家門就看見院子裡蔓延的血跡。

    星星點點,蔓延了半個院子。

    他從未有一次覺得這紅色刺眼得很。

    「魚哥兒!快,把這些銀子都拿去。去縣裡,你小爹爹手裡的怕是不夠。」宋歡忙道。

    陶青魚搶了銀子轉身就跑。

    沒事,肯定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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