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懷上孩子，是在計劃之中，卻又比計劃的早了些。

    溯兒鬧著要弟弟。

    她的心便再一次動搖。

    張太醫把出喜脈的那日，宴清風蹲在她腳邊，聳拉著眼皮，求她。

    「這個孩子，要的，你給他一個活下來的機會，好不好？」

    卓明月心想著，她要是不想要，就根本不會讓自己懷上啊。

    慌個什麼勁兒？

    宴清風見她不說話，急得眼尾通紅。

    「你讓孩子活下來，要我去死都行。」

    卓明月笑出聲，「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宴清風急道：「那你想要什麼，都依你，除了」

    除了要他爹的命。

    卓明月說：「安胎藥有點苦，陪我一塊兒喝？」

    宴清風點頭如搗蒜。

    從那天起，每天喝安胎藥的時候，她一碗，宴清風就也得捏著鼻子喝一碗。

    就這樣，他做夢都笑醒來。

    卓明月不是頭一次懷孩子了，便沒有那麼多情緒。

    宴清風倒像頭一回當爹，天天守著她肚子。

    她在勤政殿批奏摺，他便在一旁盯著她肚子看。

    「是個女兒的話，就叫宴麗如何，天底下最美麗的姑娘，」宴清風自說自話道，「是兒子的話，就叫宴帥吧，天底下最帥。」

    卓明月兩眼一黑。

    「不要。」

    宴清風說：「宴美，宴俊也行。」

    卓明月搖頭。

    「你別想了，名字不會讓你起的。」

    這都什麼破破爛爛的名？她的孩子可以姓宴，但絕不能叫這樣的名。

    宴清風突然立起，神色頗為受傷。

    「難道這個孩子，你也想叫秦時來取名？」

    卓明月說：「我來取。」

    宴清風心中平順一些。

    坐下來，嘟嘟囔囔的說：「你取可以，不要秦時取了，這是我的孩子，我的，溯兒也是我的，憑什麼叫他取」

    卓明月把墨筆擱下。

    「你要是取的比他好，可以讓你來取。」

    宴清風去找了宴青菱。

    「你去勸勸明月，這個孩子我想取名。」

    宴青菱示意他小點聲，她的女兒在裡屋睡著呢。

    「你們兩都取，誰想的好，就用誰的唄。」

    宴清風說：「我想的很好，可她就是偏偏不同意。」

    「都想好了？」宴青菱便說，「說來聽聽。」

    「女兒的話，宴麗，宴美，宴艷，兒子的話，宴強，宴俊，宴帥，宴飛天，宴」

    「別說了，」宴青菱再聽不下去半點，「還是讓明月取吧，或者讓你妹夫來。」

    宴清風鬱鬱寡歡了一個時辰。

    怎麼連親妹妹都不支持他？

    憑啥秦時可以給他的孩子取名，憑啥他就不能。

    卓明月坐久了，起身時扶了扶腰。

    宴清風立刻過去，手掌捂在她腰上揉揉。

    「去躺著歇歇，太醫說你不能久坐。」

    「嗯。」

    卓明月在榻上躺下來，宴清風便坐一旁給她按腿，按胳膊。

    太醫說了，懷身子容易累些，尤其是身子越來越沉之後，雙腿很吃力。

    他便親自學了手法，日日給她揉。

    她睡著之後，宴清風把頭靠在她肚子上，聽她肚子裡那屬於孩子的心跳。

    撲通，撲通。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她願意生這個孩子，已經是很好的事了，取名這件事，他不該有那麼多執念。

    她在夢中呢喃了句。

    「宴清風，你混蛋」

    宴清風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輕的說：「以後不混蛋了，真的。」

    他坐在邊上守著，不敢弄出什麼動靜來。

    她睡眠淺，容易驚醒。

    偏偏溯兒跑來，在屋外大聲喊：「母后！母后！」

    卓明月緩緩睜開眼，宴清風扶著她坐起身。

    溯兒已經推開門闖進來，直衝到床邊，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的肚子。

    「弟弟怎麼還不出來。」

    「好無聊，都沒人陪我玩。」

    「母后你今天把他生出來好不好？」

    溯兒握著宴清風的手，搖一搖，稚嫩的聲音說：「你跟母后說，叫母后今天生弟弟！」

    宴清風颳了下他的小鼻子。

    「萬一是妹妹呢？」

    溯兒說：「肯定是弟弟啊！我說要弟弟母后才懷的，母后說話算話，不會生妹妹的！」

    卓明月無奈說：「這個啊，母后真做不了主。」

    溯兒哇得一聲哭出來。

    「所以，所以你們要生妹妹嗎！我要弟弟啊！」

    他就喜歡跟男孩子玩，女孩子比他還容易哭，他害怕跟女孩子玩。

    卓明月捏捏他臉。

    「還不一定呢，溯兒，弟弟妹妹都好呀，雲書哥哥很想要妹妹呢，你有了妹妹，他可羨慕你了。」

    溯兒不哭了，揉了揉濕漉漉的眼。

    「真的嗎？我有妹妹他會羨慕我？」

    卓明月「嗯」了聲。

    溯兒就又很高興了。

    這下子，他覺得是妹妹是弟弟都好。

    她生予懷的那天，溯兒聽到屋裡母后的痛吟聲，無數次想往裡面沖。

    宴清風把他抱緊。

    「乖，我們不給母后搗亂。」

    溯兒哭得嗓子都啞了，小拳頭一直往他身上錘。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我母后都要疼死了！你為什麼要親我母后！」

    就是親嘴了才會懷寶寶生小孩，這個道理溯兒還是懂的。

    宴清風附和孩子的話。

    「怪我，怪我，不管這回是弟弟還是妹妹，我們都不要母后再生了，好不好？」

    溯兒錘得拳頭都累了，才想起來是他自己要弟弟，母后才懷的。

    他哇得一聲哭的更凶。

    「能，能不能不叫母后疼，你幫她去疼嘛，你去！」

    溯兒哭著把宴清風往屋裡推。

    宴清風啞聲說：「我也想幫你母后疼，哎」

    他深深嘆了口氣，就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還好卓明月生得快，沒等多久，裡頭就抱了個哇哇哭的奶娃娃出來。

    「恭喜攝政王，是個小公子。」

    「太后呢？她還好嗎？」

    產婆笑著說：「太后好著呢。」

    宴清風這才鬆了口氣，歡喜得正欲抱過襁褓。

    溯兒拼命踮起腳尖，努力蹦起來好幾下，要看襁褓里的弟弟。

    產婆就彎下身，把孩子抱給小皇帝看。

    那本來哇哇哭的娃娃，看到小皇帝的臉，竟也不哭了，緩緩睜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小孩。

    溯兒盯著他看，越看越歡喜。

    「弟弟！弟弟！我是哥哥！」

    宴清風看了溯兒一眼，沒有去糾正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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