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魍魂索命劫

作品:《太一道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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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見李瘸子整個面部出現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就像幾條小紅蛇赫然粘在臉上,說不出的詭譎恐怖。此時,除了李瘸子嘴巴,腦袋上其他器官,眼睛、鼻子、耳朵,全淌出血水,血眼淚、血鼻涕、血耳垢……猩紅噁心!

    看到這一幕,我吃驚的同時,下意識抬手在自己頭上抹了一把,觸手處黏糊糊的,似乎還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溫度,放眼前一看,哪裡是什麼鼻涕唾沫,全是鮮血,而且還帶著一股刺鼻的怪味兒,聞之欲嘔!

    「李爺爺,你,你怎麼了?」我騰的從凳子上站起身,驚愕地看著李瘸子。

    「咋了孩兒?」李瘸子看到我的舉動,蹙了蹙眉頭,一蹙之下,眼睛裡又擠出不少鮮血,看向我的眼神充滿疑惑,似乎對自己此時的狀態渾然不覺:「你、你咋這麼看著我呢?」

    說著,他把搭在肩頭的白毛巾拿了下來:「來來來,坐回去,爺爺把你頭上的鼻涕擦擦,今兒個爺爺實在對不住你,免費給你理頭,你看行不?」

    我一聽,不由得一愣,迷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咋回事,我頭上那些是鼻涕嗎,咋感覺哪裡不對勁兒呢?

    如果說李瘸子不知道自己這時六竅流血,誤認為臉上那些是被噴嚏震出來的鼻涕眼淚,也算說的過去,畢竟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可是我一腦袋鮮血,他不會也看不到吧。

    我隨即把頭一低,頭頂沖向李瘸子,「李爺爺,您看看我頭上那些,是鼻涕麼?」

    李瘸子幾乎連頓都沒頓,立刻回答說:「是呀,這不是鼻涕還能是啥?孩兒,你、你這是啥意思?爺爺今天對不住你,可爺爺真不是故意的,咱都說了,今天理髮給你免費,你、你還想咋樣兒啊……」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覺得有些無語,老頭兒可能誤會我要拿噴嚏說事兒。

    我趕忙說:「李爺爺,我不是那意思,不是想訛您,您再仔細看看,我頭上那些東西,是不是紅色的,您仔細看看。」

    「啥,啥紅色的?鼻……鼻涕哪兒有紅色的,來,爺爺給你擦了,待會再燒盆熱水,好好給你洗洗。」聽李瘸子的語氣,好像我頭上那些真的是鼻涕。

    這讓我很震驚,難道是我看錯了,不可能呀!

    我再次審視李瘸子那張臉,只見六竅里鮮血依舊湍湍流個不停,已經恐怖地划過面門。

    眼睛裡流出的鮮血,順著鼻子兩側的凹窪,在嘴角兩邊和鼻孔流出的鮮血匯合,而後穿過下頜,又在下巴最底端和耳孔流出的鮮血匯在一處,並且順著他下巴上的白鬍子茬,滴滴答答屋檐滴水般向下淌。

    我順勢低頭一看,就見李瘸子一雙千層底黑布鞋鞋面上,已經被血液洇濕好大一片,雖然鮮血在黑布上看不出顏色,但只要稍微聯想一下就會覺得頭皮發寒。

    同時,我還發現在他臉上隱隱泛起一層蠟白,就是那種死人白,十分詭譎,眉心呈現一團指甲蓋大小的黑氣,大有擴張蔓延之勢。

    蠟白、黑氣,在我們這些修道人眼裡看來,完全是臨死前的徵兆。可是在此之前,我見李瘸子眉宇間氣韻平和,額頭上壽紋綿長,福壽之色,不可能這麼快陽壽將盡。

    這到底怎麼回事?李瘸子不可能突然變成這樣,嚴格說來,也不像是急病造成的。

    看著李瘸子那張六竅溢血的臉,那種渾然不覺的態度,越來越讓我覺得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兒看到過,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哦對了!好像,我高二那年放暑假回家,剛一進家門就看到……

    不好,這是魍魂索命劫!


    我猛然想起那年的情形,心裡大驚的同時,臉上一陣失色,忍不住向後倒退了幾步,潛意識裡希望和李瘸子拉開一定距離。

    在我們這裡,一直流傳著一句老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讓自己去。」也就是說,老人到了七十三歲和八十四歲時,分別會出現一場劫數,老人們稱這個叫「檻兒1」,能不能跨過去,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一輩子積德行善的人,大多數能夠輕鬆渡過,反之,那就只能憑天由命了。

    七十三歲這場劫數,叫魍魂索命劫,八十四歲的,叫魎鬼討命劫。

    高二那年我放暑假剛一進家門,就見爺爺正在遭劫,當時的情形和李瘸子現在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我及時提醒爺爺,爺爺現在恐怕已經黃土埋身了。不過,我那次提醒卻惹惱了那隻「魍魂」,它立馬舍了爺爺來攻擊我,幸虧當時爺爺出手快,要不然……

    我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李瘸子這時已經危在旦夕,我再遲愣一時片刻,他只怕就會一命嗚呼。

    我再次向後倒退了幾步,不由自主喘起了粗氣,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艱難,繼而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把目光向下低垂,不敢再去看李瘸子那張臉。

    眼下,我將要面臨的,是一場艱難的抉擇、一場良心上的考驗,李瘸子的生死,似乎就在我一念之間。

    此時,我要麼不管不顧,扭頭衝出房門,自保求生。要麼豁出去提醒李瘸子,把「魍魂」激怒後,憑著自己十幾年的修為,跟他硬碰一場!

    可是……我他嗎有和這鬼東西硬碰的能力嗎?

    高二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在道法修為上處於同一級別,也就是說,我這兩年增長的只有年齡,修為上和高二時一模一樣。其實,在我十五歲那年,修為已經不能再增進半分,箇中原由,一言難盡,只是眼下這危機關頭,不便提及。

    如果我這時和「魍魂」硬碰,和高二跟它死磕時無異,下場,就像雞蛋碰石頭一樣……

    「孩兒啊,你,你咋了?咋出了一頭的汗呢,是不是病了?」李瘸子這時忽然說話,讓我始料未及,嚇得一激靈。

    我忙穩住心神,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水,鼓起勇氣又向他看了一眼。就見他那雙流著血水的眼睛裡,此時流露出發自內心的、不含任何雜質的關切,那是對我的關切,多麼純樸善良的老人。

    不過,他這時的純樸善良在我看來,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狠狠戳在了我那塊叫「良心」的地方,簡直讓我痛不欲生。

    我該怎麼辦?我這時如果為了自保轉身離他而去,置他生死於度外,只怕他這時流著血淚關心的我樣子,會成為我心裡永遠都抹煞不掉的陰影,我會背負著羞愧過一輩子。如果這時我提醒了他……那我會小命不保,代他化作黃泉路上的一縷亡魂。

    他娘的我可不要死,我還年輕,我還要振興太一道,重修太一觀,讓金燈寺那群禿子們見天兒到我們道觀門口瞪眼運氣……

    此時我內心深處的掙扎糾結,沒有人能夠知道,整個人就像在水與火中沉浮著、炙烤著:「要命?!還是救人?!」

    「孩兒啊,你到底咋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大夫。」

    李瘸子見我此刻臉色時青時白,許久不說話,竟然走到我跟前,把手裡的毛巾朝我頭上抹來,可能是想幫我擦去頭上的冷汗,這讓我又是一陣羞愧不安。

    就在毛巾即將抹在我頭上那一霎那,我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射出堅定地決絕,牙一咬,心一橫,陡然抬起右手,反扣住了李瘸子的手腕,接著,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地從他手裡奪過毛巾,跟著一貓腰,弓身向右側前方滴溜一轉,由李瘸子左腋,繞到了他背後。與此同時,我撒開李瘸子的手腕,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裡狠狠一咬,一串腥咸入口,食指上頓時鮮血迸流。

    當我在李瘸子背後穩住身形之後,左手裡那條潔白的毛巾上,已經被我用右手食指上的鮮血,畫了一道殷紅的「十」字符。

    從抓手腕到轉身畫符,諸上動作,在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內,被我乾淨利落地一氣呵成。

    去你嗎的魍魂,小道爺我墳頭撒過尿,墓後拉過屎,還怕了你個小鬼兒不成,今天道爺跟你拼了!

    「太一神尊,赫臨吾身,三元符籙,濟世救人,急急如律令!」

    註解1:老人們這個「檻兒」,典故最早出自兩位聖人,一位是孔子,一位是孟子。孔子活了七十三歲,孟子活了八十四歲。老人們常說,兩位大聖人尚且只有如此享年,又更何況你一個凡夫俗子呢,所以,凡人一旦活到這兩個年齡段,就有悖了天道,無論你的陽壽到頭兒了沒有,閻王爺都會派來小鬼索命,也就是老話里的後半句,閻王不讓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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