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三章

作品:《大庭葉藏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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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的職責是回應信徒的期待。一筆閣 www.yibige.com

    從神明這一概念中誕生的詛咒,  秉承了這一特點。

    「從對神明的憎惡中誕生的詛咒?」

    「原來如此,也難怪從出生起就這麼強大了。」

    「類人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詛咒從凝聚到誕生都有一個過程,「他」在醒來的瞬間,  或者說是出生時,聽見的便是以上幾句話。

    類人態詛咒最好的一點,  就是他們擁有與人類相似的學習性,以及發聲系統,  當然了,  由於他才剛出生,  理解力跟嬰兒差不多。

    翻閱記憶,那人說的話還縈繞在耳畔。

    「快點成長起來吧,  你的話,能成為他們的領袖也說不定。」

    「至於名字,  就叫你奘輝好了。」

    在「他」對神明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後,對這名字有了一套自己的解讀方法。

    奘出自於「伊弉冉尊」,即伊邪那美的別名,  輝則與天照大御神同源。

    將最古老與代表光輝的神明,化作自己姓名的一部分,  某種意義上,實在是太傲慢了,但奘輝卻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一點。

    他現在是很弱小沒錯,可假以時日,  能夠成為從神明中誕生的詛咒,  這還不夠強大嗎?

    他又聽見那聲音教導他。

    「現在你的當務之急是成長。」

    「怎麼成長?」

    「接觸更多的人類,實現他們的願望,  你一定能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

    接下來的故事很簡單,  奘輝聽從了對方的教導,  遵從本能,詛咒人類。

    他的行動模式還是很神明的,比起隨意走動、屠殺人類、掀起恐懼,他更願意安分地呆在破敗的神社中,回應並扭曲信徒的願望。

    第一次,他聽見了來產褥村旅遊的,年輕女性的祈求。

    村民跟遊客介紹景點,他帶情侶來到祠堂前,女方問「這是什麼神明?」

    村民胡扯一通道「當然是結緣神了,不是我說,我們村的結緣神特別靈驗,在這裡許願的情人都可以善終哦。」

    男方不屑一顧想『開什麼玩笑,如果是靈驗的結緣神,還能沒個正經神社嗎?』

    女人很戀愛腦,聽人這麼說,立刻雙手交握,放在胸前,虔誠地許願『希望柏木君,能夠一直、一直愛我。』

    特級咒靈怎麼著都要有點跟尋常詛咒不同的地方吧?奘輝也是如此,他能夠「聆聽」信徒的心聲。

    「信徒」的範圍很寬,簡單說來只要是在他祠堂前拜過,並且默認他是神明的就是奘輝的信徒。

    聽見女人的心聲,他緩緩扯出一個微笑。

    只可惜,他的笑容一點也不美,甚至有點恐怖。

    「明白了。」

    他說「我會實現你的願望。」

    次日,震驚神奈川一家商務酒店內發生了震驚全縣的超惡性殺人事件。

    情侶爭吵後女方失手殺死情人並將其燉煮。

    女方矢口否認,說自己醒來時情人的頭顱已在鍋中死不瞑目地看著自己,她本人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說起話來顛三倒四,被鑑定為精神障礙,後續送入精神病醫院治療。

    由於作案手法太過人類,警視廳並未申請咒術師介入。

    當警視廳來人時,奘輝卻站在窗口,好奇地看著紅藍相間的燈,他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對人類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為什麼選擇用人類的方式殺死柏木,不過是因為禍津神都是用武/士/刀砍人罷了。

    他還不清楚咒力的用法,意外地選擇了人類想像中禍津神實現願望的方式,製造出殺人案。

    根據他的理解「在柏木愛情尚存時殺死他,愛就能永存」,這一解法能夠完美達成信徒的願望。

    柏木死後,他也能感覺到反饋到自己身上的憎惡與詛咒。

    奘輝微微偏頭,作思考狀神明實現願望後,要收祭品,他的祭品是許願者本人。

    詛咒發動,在恰當的時候神隱。

    這是奘輝經歷的第一次「祈願」。

    之後他以此為機制,實現了許多信徒的願望,終於在11月的第一天,他遇見了大原詩音。

    ……

    大原詩音的願望是希望能與山口他們和平相處。

    山口就是在學校會欺負她的小團體的頭頭。

    由於奘輝不知道「山口」是誰,不得不綴在大原詩音身後,當了幾天跟屁蟲。

    他也不是無事可做,詩音在圖書館時,他就一排一排書架地遛過去,挑自己喜歡的書看。

    奘輝喜歡看神學與哲學類的書籍,這或許源於他對自身起源的探究,他想更了解自己。

    在奘輝閱讀入迷時,他感受到了一掃而過的視線。

    他抬頭時並沒發現什麼。

    奘輝?

    是錯覺嗎?

    這段時間裡,他是學習了很多沒錯,可缺乏引導人以至於他的思考還是斷斷續續、不成體系的,再加上當時惠沒想到他是咒靈,就矇混過去了。

    回家路上的突發事件,讓他對惠有些懷疑,但對「神明」來說,最重要的是信徒而不是他者。

    順便一提,現在的奘輝對「咒術師」沒什麼概念。

    按照正常發展模式,在他成長大半年後,當時賜予他名字的人會再來找他,或許他會遇見特級咒靈同伴,可這一切因某段插曲並未發生。

    大課間時,奘輝終於知道「山口」是誰。

    身材敦實的山口見津美紀離開,帶著他的小弟前來挑釁大原詩音。

    不對,說是挑釁,其實是不入流的嘲笑吧。

    「請不要這樣,山口君。」大原詩音說,「請將課本還給我。」

    山口當然不會那麼做,他嘲笑了一兩句,奘輝沒聽清他說了什麼,當時,大原詩音略帶困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炸響。

    「想要跟山口他們和平相處……」

    「就算是祈求神明大人,也無法做到吧?」

    「神明大人會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奘輝也不管大原詩音能不能聽見,他半蹲在女孩兒身後,袈裟揚起,寬大的闊口袖豎直下垂,虛虛地壞繞著大原詩音的身體,看他臉上的姿態,真有悲天憫人的佛陀之姿。

    「神明聽見了你的願望。」

    他笑的時候,露出了一口「一點也不神聖」的鋸齒牙。

    「該怎樣教育你們呢?」

    山口他們一點都不知道,危險在逼近。

    「有了。」奘輝看向身後的儲藏櫃。

    「將你們塞在柜子里怎麼樣?」

    ……

    「啊!!!」

    悽厲的尖叫聲劃破喧鬧的走廊,惠被震了一下,津美紀被嚇得一抖。

    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都不能去保健室,更何況……

    「!」

    惠只是下意識地回頭,卻對上了正悠悠從教室里走出來的,咒靈的雙眼。

    奘輝瞳孔猛地一縮,此時,他看上去一點點也不像人類了,收縮的瞳孔肖似冷血動物,他緩慢而篤定地說「你能看見我。」

    「你一定能看見我。」

    惠「……」

    他當即鬆開津美紀的手,轉身就跑。

    津美紀「?惠?」

    奘輝也笑了,笑容依舊恐怖,像是從監獄裡跑出來的變態殺人狂。

    詛咒誕生於人的負面情緒,無論他們的源頭是什麼,詛咒的本能包括「憎惡人類」,奘輝也是如此。

    他跟克制自己殺意的咒靈花御不同,「神明」這一概念本就高於人類,在奘輝的概念中,人類等同於他的祭品。

    正如同人不會為了宰殺家畜而良心不安,當他狩獵人類時,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而且……

    『平安京時期的人認為,能看見咒靈的孩子擁有陰陽眼,他們是被神明所寵愛的孩子。』

    他尖而長的舌頭從嘴縫裡探出來。

    像野獸,而非神明。

    ……

    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越是到危急關頭,惠越冷靜下來,他表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甚至很多成年人的素質,在面對危機時不卑不亢,沉著冷靜。

    他的目的其實非常簡單。

    『跑出去。』

    『從校舍樓跑出去。』

    『到空曠的地方。』

    校舍內構造太過複雜,人又太多,咒靈但凡做點什麼,都很容易傷害到無辜的人。他現在的目標只有自己一人,那只要追著他就好了。

    假設說要犧牲,犧牲自己一個,也多過連累津美紀他們。

    他是真這樣想的。

    ……

    惠班上的事情鬧得很大,才走進校舍樓,阿葉就感受到了咒靈出現後特有的亂象,他蹙眉,心中略有些不愉快。

    「津美紀那個孩子,應該沒有看見吧。」阿葉輕聲道,「希望她沒產生心理陰影。」

    一年級教室安排在二樓,下一層樓就是操場,葉藏順著教學樓圖的指引向上走,在樓梯拐角處同津美紀撞見。

    津美紀見到阿葉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她猛地拽住葉藏的衣擺,著急得不行「惠他突然跑出去了。」

    「像是被怪獸追逐一樣,我追著他跑出來,本應該能找到他,卻在下樓梯時跟丟了。」

    「我問其他同學,都說沒有看見惠。」

    「還有班上……」

    她說不下去了。

    大原詩音對津美紀來說很重要,可危急關頭,占比最重的是她當作弟弟的津島惠。在山口他們被塞入教室後排的儲藏櫃後,一年(3)班的教室內就像裂開一枚炸彈,狹窄的空間內充斥著尖叫與哭聲。

    外班的同學懷抱著危險的好奇心,如同洄游的沙丁魚,擠入一三班內。

    津美紀透窗瞥見慘象,她大受震動,也越發擔心逃跑的惠,此時撞見阿葉,便將她所知道的一股腦兒地傾倒出來。

    葉藏也表現出了符合成年人姿態的鎮定,他半蹲,與津美紀視線齊平。

    他不善於同成年人對視,百合子也好、甚爾也好,還有過去的中原先生,阿葉總會給人留下羞赧的印象,他會不由自主地偏移視線,會顫抖睫毛,白皙的臉頰上浮現陣陣潮紅。

    「像小妻子。」

    「新婚的、剛剛出嫁的小妻子。」

    可面對孩子時他又換了副模樣。

    『哪怕是我,也想成為孩子心中可靠的、負責任的人。』阿葉是這麼想的,『倘若滿嘴謊話,仗虛長的歲數肆意欺騙孩童、將他們的一切問題搪塞過去,那跟我童年時代所遇見的,虛偽的大人有什麼區別。』

    『想要真誠地對待他們。』

    『想要成為可靠的大人。』

    「不用擔心,津美紀。」他說,「我一定會把惠醬全須全尾帶回來的。」

    他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約定。」

    自然光透過窗欞,半數揮灑在葉藏身上,津美紀看著阿葉,他的表情溫柔又堅定。

    『像爸爸一樣。』

    她記不清爸爸的模樣了,伏黑愛花對家暴的男人諱莫如深,可哪怕是懂事如津美紀,都會在午夜夢回時,於心中勾勒父親的形象。

    父親應該是什麼樣的?

    可靠的?充滿力量的?權威的?

    不知何時起,說起父親,她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阿葉穿著圍裙,挽著袖口,給他們做早餐時的背影。

    以日本人的視角來說,葉藏一點也不像個父親,他過於年輕且瘦弱,跟人說話時輕聲細語,外貌上他與伏黑愛花肖似,可津美紀知道,他們又不一樣。

    『阿葉會保護我跟惠。』

    她偷偷在心中叫道『如果是爸爸的話,是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於是,她對葉藏重重點頭道「嗯!」隨即拉出小太陽似的,能給予人溫暖與力量的笑臉。

    「約定好了,要帶著惠回來呀。」

    津美紀照葉藏所說往校外的避難點走,鬧出這麼大動靜,窗的人也該趕來了,葉藏則留在樓梯間內。

    『1、2、3……13』,每拾一級台階便在腦海中輕數一聲。

    鞋底印上十三級階面,不知觸碰到什麼屏障,空氣中蕩漾起漣漪,甫一抬頭,印入眼帘的是空蕩蕩走廊,牆上掛著抽象派的畫作,本該是走廊盡頭的牆面被突兀地替換成向四方延續的階梯。

    這是典型的未完成的生得領域,顯然追著惠的特級咒靈是新生的「嬰兒」。

    「已經懂得藉助十三級詛咒來構建生得領域了嗎?」阿葉喃喃自語,「果然,有智能的類人咒靈成長性很強。」

    「如果不是被惠撞見,假以時日應能長成不得了的特級咒靈吧。」

    說完之後,葉藏忽地轉頭「眺望」遠方。

    與其說是眺望,不如說是感知到全新的力量在流動,結合他曾看過的關於禪院家十種影法術的記載,很容易猜到惠的術式出現了怎樣的變化。

    以惠的成長走向來看,這位好心的特級咒靈先生貢獻了太多的力量,值得一場盛大謝幕。

    ……

    「摩西摩西?」

    五條悟的手機響了很久。

    他跟夏油傑在生活作息上是常見的日本男子高中生,公費旅遊第一天玩遍了產入村的遊樂項目,還杵著超過一米八的大高個跟小朋友們搶原木樂園的鞦韆盪,夏油傑本離他遠遠地扶額,不知怎的,在五條悟一聲一聲呼喚中也坐上了蹺蹺板。

    夏油傑「……」

    就離譜。

    童心未泯的第二天五條悟不知從哪搬了一大推遊戲盤,跟夏油傑兩人盤腿坐蒲團上,瘋狂按鍵。

    明明到11月,夏油傑跟五條悟還穿著寬大的t,少年人太過血氣方剛,打遊戲都能出一身汗。

    夏油傑盯著屏幕,手指移動出殘影。

    「我們這樣真的好嗎,悟?」

    「特級咒靈還在漫天跑哦。」

    五條悟沒有戴他的小圓眼睛「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滿關東地跑著去找他吧。」

    「以效率來看,除非他在東京惹出大麻煩被觀測到,否則只能守株待兔。」他撇開一嘴道,「我看他還挺小心謹慎的,還會模仿人類犯案,我們能不能抓到才是問題。」

    夏油傑「也是。」

    接著心安理得地摸了一天魚。

    等到第三天,五條悟的手機終於響了,當時他正跟夏油傑比賽寫數學競賽題,這兩個人是真的無聊,什麼都要比試一番,明明不參加升學考試,卻湊在一起瘋狂刷數學題。

    為什麼不寫國文,因為兩人國文都勉勉強強,不像葉藏那樣能提筆成文。

    題目寫到一半時,五條悟被打斷了,他乾脆按公放,兩人一塊兒聽監督的匯報。


    結果出乎五條悟的預料,從監督急切卻流暢的話語中他們得出結論,產褥村的特級咒靈真跑到神奈川搞事,甚至形成生得領域,被窗的人觀測到了。

    五條悟≈夏油傑這就離譜。

    「觀測地點是位於神奈川縣川崎市下屬中原區3-11的神奈川第一小學。」

    神奈川縣?川崎市?區號3?

    五條悟跟夏油傑同時陷入思索。

    他們不就從那附近來的嗎?

    一時間,夏油傑的表情變得無比焦灼,他急切地打斷監督的話「生得領域的形成範圍有多大?波及周圍居民區嗎?目前的受災人數是?」

    監督「範圍只籠罩神奈川第一小學,問題是今天是神奈川第一小學的開放日,觀測領域展開時間為上午9:34分,在此之前學生尚未疏散,又有大量家長進入校園,目前受災人數無法預計。」

    聽完這話,夏油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記得很清楚,阿葉家本就養了兩孩子,他沒了解過上的是什麼學校,據葉藏說法離家很近,很有可能就是神奈川第一小學,再加上他招咒靈的體質……

    夏油傑當機立斷撥打葉藏的電話。

    「您好,你所撥打的番號不在服務區內……」

    下下籤。

    五條悟的反應與夏油傑截然不同,他第一反應cky!有阿葉的話就不用擔心咒靈造成大規模破壞了!

    隨即他恨不得叉腰仰天笑三聲,只要他趕到得及時,這回阿葉就算不想掉馬都要掉馬,扮豬吃老虎有什麼意思,快來高專跟他一起做同學,光是想想左手阿葉右手傑的樣子,他就想笑。

    有了阿葉的高中生活一定會非常有趣。

    想是這麼想的,五條悟卻很快調整表情,定格在「漫不經心中透露出些許的關懷」上,他對夏油傑會說「既然這樣,我們就立刻過去吧,你有快速交通工具嗎?」

    說的是飛行類咒靈。

    還不等夏油傑回話他就道「你在擔心他吧,阿葉。」

    五條貓貓善解人意地點頭道「他的體質,還挺麻煩的。」

    五條悟的表演堪稱是影帝級別的,哪怕是夏油傑也看不出丁點兒問題,他點頭道「沒錯。」他說,「阿葉收養的孩子有可能在這所小學上課,我擔心他……」

    五條悟催促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直接走吧。」

    竟有些迫不及待。

    夏油傑只當他體貼自己的心情,對五條悟的好感度又upup上漲了幾個百分點,隨即召喚出合適的咒靈,跟五條悟一起坐上咒靈的脊背,全速出發。

    ……

    小孩子的體力是有限的。

    受到發育期的身體影響,哪怕有咒力加持,惠也跑不了多快,或許在特級咒靈眼中,他就像是一團不斷向前滾動的刺蝟球。

    奮力奔跑,二者間的距離卻不曾拉開,奘輝滿懷逗弄之意綴在津島惠身後。

    他是惡意玩弄小動物的獵人。

    惠的年紀小,甚爾是跟他科普過咒靈的事,可他最多只有特級咒靈這個概念,至於對方有什麼能力,生得領域是什麼,惠一概不知。

    他也沒閒功夫想那麼多,匆忙逃跑的惠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被拉入了詭異的異空間,他早已離開熟悉的校園。

    惠心中只有津美紀應該逃出去了吧?阿葉他會安全的,那傢伙還跟在我身後。

    呼……呼……,他感受到肺部的疼痛,喉嚨管像是著了火,每呼一口氣都火辣辣的,小腹右邊也很痛,他岔氣了。

    惠跑得筋疲力竭,向前挪動的每一步都在靠意志力強撐。

    奘輝在他身後說「不行……了嗎?」他很少開口說話,嗓音略帶金屬質感,一點也不像神明。

    津島惠知道要保存體力,但他忍不住說「開……什麼玩笑!」

    每吐出兩字就要喘息一口。

    『我得堅持更長時間。』

    津島惠想『我得跑得更遠。』

    這一瞬間,就連津島惠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垂著頭跑,剛巧看見了腳下的影子,現在是上午十點,影子投射的長度還很短。

    過去,惠喜歡幹的事之一是在夜晚點亮一盞燈,玩手影遊戲。

    他並不覺得被幼稚園小朋友玩遍的手影遊戲無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熱衷於用雙手捏出各式各樣的動物影子,這仿佛是他的本能,他天生便與影子結下不解之緣。

    在危急關頭,惠不知道是什麼指引他玩影子遊戲,他只感覺自己的雙手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擺出了小狗的形狀。

    「玉犬——」

    影子拉長了。

    本老老實實呆在惠腳下的影子拉長至三米,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方黑色的沼澤,一黑一白兩條狼犬從影流中猛地躥出,他們的身量實在是太長了,足以載著幼稚園的孩子奔走。

    惠愣住了,他沒想到會從影子裡召喚出狗狗。

    好在玉犬比他更清楚眼下形勢的危機,白色的狗狗叼起惠的領子向上一甩,旋即落在黑色玉犬的背上。

    惠下意識攥緊黑犬的背毛,伏低身軀,下一秒,玉犬便高速奔跑起來,他們似乎在尋找生得領域的大門,尚未成形的生得領域是有出口的,只是出口隱藏得很深。

    玉犬撞破虛假的玻璃,奔向空無一人的操場。

    凜冽的風灌入惠的耳中,玉犬跑得很快,卻不怎麼顛簸,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埋在一片毛茸茸中,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寧。

    特級咒靈奘輝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柔弱的獵物竟然會忤逆他,這讓奘輝非常惱火。

    他身上有一切神明的臭毛病,看不起人類,高高在上。

    惠是他手心裡的小老鼠,脫離他掌控的反抗讓他不愉快極了。

    他準備跟惠動真格的,特級咒靈想要撕碎才被召喚出來的玉犬,根本不是難事。

    然而……

    「果然我沒有看錯。」

    「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甚爾看見應該會很高興吧,說不定會將惠醬抱在懷裡,高興地大笑。」

    「!」特級咒靈驚訝極了,什麼時候,有人進了他的領域?

    「如果知道惠醬覺醒了十種影法術,甚爾會怎麼做呢?」那人距離他很近,實在是太近了,明明是人類的喃喃自語,卻一句一句鑽入他的耳中。

    奘輝聽不懂阿葉在說什麼,他煩躁急了,這種煩躁來源於對自身處境的不理解,已經對危機逼近的隱約感知。

    「應該是帶著惠跟禪院家的人談條件吧,他很憎惡禪院家似的,卻沒有將那家族毀滅的勇氣,所以說甚爾君是惶惑不安的流浪犬,因從小受到太多折辱,被磨滅了志氣,即便有銳利的爪牙,卻不願意將其對象曾經的主人。」

    「簡單說來就是被馴化了。」

    「談條件的內容說不定是『在特定情況下讓惠成為禪院家家主』。」

    「唔,如果沒有我的話,直接將他帶回禪院家也是有可能的。」

    奘輝實在是受不了了,他終於突破了無形的桎梏,強行轉身攻擊葉藏,但在他伸出手即將觸碰到葉藏的剎那,忽然感覺到了一陣讓他毛骨悚然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危機感。

    他猛地向後撤。

    阿葉歪頭看他。

    「你是在……害怕我嗎?」

    ……

    阿……葉?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如影隨形的危機感消失了,綴在他身後緊緊相逼的咒靈也不見蹤影,惠謹慎回頭,卻在空蕩蕩的操場上見到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是葉藏,他穿著出門的衣服,惠依稀判斷出是正裝,對了,今天是家長開放日,他要來看津美紀上課。

    但是……

    濃重的疑雲籠罩著惠。

    為什麼阿葉在這裡?

    在他的視角中,葉藏正站在類人型咒靈身邊,你看他的模樣,似乎在跟咒靈談笑,毫無緊張之態,惠由此判斷出,葉藏能看見咒靈。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甚爾的評價,說阿葉很兇什麼的。

    惠還是丈二和尚摸捕捉頭腦,他想不到葉藏怎樣對付咒靈,更想不清他昨天,為什麼裝作一無所知。

    「惠醬——」

    風將葉藏的聲音灌入惠的耳中,他聽見葉藏說「這裡交給我來出來,出口我已經做好標記,玉犬會帶你去的。」

    「阿——葉——」

    惠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喊葉藏的名字。

    阿葉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有。

    ……

    類人型特級咒靈的學習能力很強。

    他能夠從戰鬥中迅速成長,格鬥技、布局能力,甚至是語言能力、對人心的揣測等等,沒什麼是他不能學的。

    奘輝為了解人類的習性,在受害者死亡前對其進行觀察,他運氣很好,那群人中有精通格鬥的男性,他因此掌握了格鬥技,又有特級咒靈的力量加成,格鬥技巧越發純熟。

    恰好阿葉也抱著通過他鍛煉自身能力的念頭,無論從哪角度來說,葉藏都並非武鬥派,他是純文職人員,毫無身手可言,如果說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他的槍法,當年在港口黑手黨內,甚至有人認為,阿葉持有的並非槍法而是不科學的槍斗術。

    沒有他射不中的十環。

    四肢經過咒力強化後,他對照中原中也與織田作的體術進行訓練,然而就算是他,也需要通過練習增加熟練度。

    找五條悟不好,那實在是太麻煩人,且阿葉並不希望五條悟知道他的進度,夏油傑又會將他當作紙片人,輕拿輕放。

    夏油傑練了多少年的格鬥,阿葉就在場外托腮看他多少年。

    為鍛煉自身,他將「人間失格」的影響力調至最低,然而在過招後,奘輝依舊感覺到自身咒力的消逝,他以異常驚恐的眼神盯著葉藏看,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玄機。

    阿葉說「一般情況下,咒術師在滅殺強力咒靈時,會開放自己術式的相關情報,以追求力量的提升。」

    「但很遺憾,我的咒術無論是否提升,都會對咒靈造成毀滅性打擊。」

    他說「目前我無法從你身上學到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夠配合我進行一場實驗。」

    奘輝根本不接他的話,仿佛葉藏在唱獨角戲,可看詛咒狼狽的樣子,又會覺得他只是忌憚阿葉,以至於半句話都講不出來。

    「咒術師的力量都呈曲線生長,掌握了基礎術式後,將人拉開天塹的分別有兩道坎,黑閃與領域展開。」

    「黑閃實在不適合我,我對體術苦手得不行。」

    「但領域展開,最近似乎有了點頭緒。」

    「非常奇妙,當對自己的力量理解上升到一定程度時,領域展開這一技巧,便自然而然像我展開大門。」

    在說這話時,葉藏的臉上帶著奇妙的笑意,這種笑意絕不同於首領宰,真要說的話,跟15歲持槍射死人的黑時宰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又好像不知道,難以言喻的巨大力量充盈他的筋脈,哪怕是葉藏都受到了某種刺激,為這力量而動容。

    他不至於像五條悟那樣說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樣的話,阿葉只覺得他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溫熱的水中,毛孔張開,散發著熱氣。

    他的領域是……

    奘輝聽懂了領域展開,他忙慌不迭,想要逃跑。

    葉藏光是站在那兒,就給他帶來了相當可怖的壓力。

    誰知道阿葉的反應比較更快,他站在原地,單手結桔梗印。

    「領域展開——」

    「不度空塵境」。

    ……

    「六眼的領域?」

    十二歲的五條悟將雙手枕在腦後,他穿夏季的灰色浴衣,大剌剌地仰躺在屋頂上。阿葉則穿同色系的和服,雙腳併攏,兩手托腮,坐在打蠟的遊廊上。

    夏日的陽光實在太強烈,它烘烤著木質遊廊,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木調香。

    「嗯。」

    「應該是無量空處吧?」五條悟懶洋洋地回答道,「每一代六眼展開的了領域都是這個。」

    「說起來。」他想到什麼似的,以手肘支撐起上半身,他俯視阿葉,刺目的陽光打在他背上,傾斜的上半身籠罩著半方陰影。

    「你的領域是什麼,阿葉?」

    葉藏詫異地「哎」了一聲「這……我不清楚。」他囁嚅道,「我還沒覺醒領域。」

    五條悟興致勃勃道「我們家的領域,不知道怎麼回事,命名都跟佛教有點關係,像我的無量空出就出自《大毗婆沙論》。」

    阿葉認為五條悟的話一言難盡,領域的名字根本不重要吧,這不都是人命名的嗎?效果才是重中之重。

    他也不免想道我的領域,會是什麼效果?

    惠趴在玉犬背上,愣愣看著眼前。

    一片空曠。

    空蕩的、白茫茫的、什麼都沒有。

    他的表情略有些茫然,顯然不能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只看見遠處,阿葉對自己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

    哭聲、喊聲、尖叫聲。

    一隻特級咒靈,便足以將學校扭曲成人間地獄。

    甚爾的功夫鞋踩在瓷磚地上,明明他體格魁梧,卻沒法出丁點兒聲響。

    『應該是這個方向吧,領域的入口。』

    正當他琢磨怎樣進入領域時,忽然聽見了陌生的小女孩兒的聲音。

    「你是……惠的爸爸?」

    甚爾低頭,凝視津美紀道「你認識惠?」

    津美紀謹慎道「我們暫時住一塊,我在惠家借住。」

    甚爾拖長音「哦」了一聲,又變回那副懶洋洋、興致缺缺的樣子。

    津美紀問「你是來找惠的嗎?」她將話一股腦兒地倒出來,「阿葉也去找惠了,他們情況很危險,得有什麼人去幫助他們。」

    甚爾嗤之以鼻「誰來幫助他們?阿葉自己究竟解決。」

    津美紀?

    甚爾「嘖」了一聲「那傢伙果然很會騙小孩,」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不對,他成年人也照騙不誤。」

    最後他叮囑津美紀「不能太信任那傢伙知道嗎?他撕下弱者的表皮後,不知道有多凶。」

    津美紀???

    你講的是我認識的阿葉嗎?

    甚爾剛要說「算了,我再去找找惠」吧,哪知道他腳還沒挪動,便感覺到一股異樣的咒力。

    下一秒,葉藏帶著驚魂甫定的惠從拐角處走了出來,葉藏的精神很好,一邊走還能一遍擼把狗,而惠,乾脆就攥著玉犬的毛。

    「甚爾君。」

    阿葉的眼睛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你能趕回來實在是太好了。」

    甚爾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葉藏身上,他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粘在了惠的身上,準確說來是玉犬的身上。

    他心中浮現出模糊的猜想,那猜想讓他錯愕。

    不會吧……

    喂喂,開什麼玩笑!

    惠可是我的兒子,他有咒力就謝天謝地(不對,生長在普通社會根本不需要這個,他要沒有咒力正合我意,隨隨便便活下去就行了。)

    「甚爾君。」

    葉藏的話忽然鑽入津島甚爾的耳中,他抬頭,關切地看著小山一樣高的男人。

    甚爾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因為發現他覺醒的是十種影法術,所以特意叫我來,看我的表情嗎?

    嘖,實在是太惡趣味了。

    阿葉斂眉笑道「昨天晚上,可直到今天還不能確定。」

    他飛快地瞥了甚爾一眼,神色中帶有阿葉一貫的,小心翼翼的討好。

    「你高興嗎,甚爾君?」

    就仿佛他做得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男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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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一百五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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