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一碗陽春麵

作品:《夏殿青葛石

    (由於種種原因,十二點前恐怕不能完成更新,所以暫時頂坑,稍晚時候不足。以上。)

    以下為之前草稿,不作數,明天七點前更換為正式章節

    第一章公主在湖

    在一面白玉的高台上,輕飄飄地放著一張二指寬的紙條。

    玉是上好的雲霞美玉,斬下一片便足以作一個帝國的傳國玉璽。

    紙條是最普通的桑紙,纖維中透著無法除去的暗黃。

    極貴重與極廉價的組合,顯出某種令人驚愕的怪異感。

    「最後一件拍品,它代表著某種可能。」

    有人在重重的銀色帷帳後開口。

    「本行不向任何人解釋這份拍品的價值,但是本行承認這份拍品的價值,並確認它有資格作為這次拍賣會最貴重的拍品。」

    「起價為黃金百鎰。歡迎競拍。」

    帷帳後的那個人使用了最古老的貨幣,用純粹的質量來衡量一份商品的價值。

    而這,也是這個拍賣會唯一承認的貨幣。

    因為它的存在,比這個世界最古老的帝國還要久遠。

    ……

    ……

    慶曆三年秋,有家拍賣行拍出了一份名為「某種可能」的拍品。

    然後便有無數的暗影開始向著一座湖涌去。

    因為那件拍品被人以萬鎰黃金的價格拍下,然後當著與會所有人的面輕輕念出了紙條上的內容。

    那張價值萬金的紙條上,只寫著四個字。

    「公主在湖。」

    ……

    ……

    蘭歷109年的秋天,一座湖邊聳立著一棟低矮的小冰屋。

    冰屋中自然是有人的。

    葛渚在冰屋中昏昏沉沉地醒來,只覺額頭劇痛,若有若無的清冷香氣吸進鼻腔,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隻通體雪白的貓正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他。

    葛渚不由撐手挪著後退,不料才挪出兩三步,後背便撞上了堅硬冰冷的牆。

    白貓不屑地回頭,似乎對這個男孩的表現頗為不齒,它施施然地回身,重新蜷回主人的懷中。

    微黃的油燈擺在冰制的桌上,桌前是一位藍發垂腰的漂亮女童,水藍色的眼睛清亮得出奇,她看了看牆角的男孩,抬指寫道:「我拒絕道歉,因為你先偷了我的東西。」

    隨著她手指的划動,空氣中出現了冰藍色的軌痕,這些軌痕浮在空中,便構成了文字。

    葛渚看著眼前仿佛瓷娃娃一般精緻的女孩,看著那行冰藍的文字,用力回想,腦中隱約閃現出幾個片段出來。

    那幾個片段是那麼的驚悚,以至於葛渚再看向這個女孩時眼中帶了隱約的畏懼。

    男孩與女孩的相遇,大致會是引人回憶的溫暖畫面,但是有時候現實並不是那麼溫暖,黑色幽默的糟糕愛好總是時不時的發作。

    天色已暗。

    葛渚來時不過是午後不久,但是當甦醒的時候,這片大地已經籠罩在夜色與秋蟬之中。

    葛渚看著少女身上馬馬虎虎套著的白色繡衫,神情古怪。

    少女毫不介意地指了牆角那團已經破破爛爛被揉成一團的白色布球,理所當然地寫道:「你賠我的。」

    葛渚早就在記憶中找到了這場衝突的真相,並且確定先動手的是眼前這個看起來那麼優雅可愛的女孩,但是理智讓他拒絕繼續討論為什麼對方穿著自己衣服這個問題。

    這根本就是戰敗國對戰勝國的戰爭賠償。葛渚對這位少女的掠奪行為下了精準的定義。

    自然出了家門,便自然需要回去。

    天色已暗,那麼男孩便很難找到回家的道路,所以說有位少女表示願意為他帶路。

    但是當葛渚走出這座簡陋的冰屋,卻看到她抱著白貓赤足走出,葛渚盯著她白嫩的晶瑩雙足,正想問她如何在這荒野中行走——苦荊冷棘什麼的,那裡一向盛產。

    少女一步邁出,然後玉石般瑩潤的腳尖便停留在地面三寸之外。

    「你你你……」葛渚在風中凌亂語無倫次:「你還敢說自己不是精魅!」

    少女嫌棄地撇撇嘴,在空中寫下:「漂浮術,大白痴!」

    葛渚對魔法一竅不通,但是並不妨礙他對這種存在有著常識性的認識:「你才多大?」

    你才多大?事實上眼前的少女論身高而言,尚且要比葛渚矮上兩指,那麼如果參考女孩在早期身高上的優勢,那麼她起碼要比葛渚自己小上半歲。

    少女示威一般在他身邊漂浮著輕盈繞過一圈,然後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寫道:「所以我是天才!」

    葛渚露出苦澀的笑容,似乎每個人都能用這兩個字眼輕鬆把人砸死。

    比如那位葛連表哥。

    少女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由皺了一下眉頭,便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葛渚回頭,卻見這個某種意義上真的是個天才的女孩如雛鳥般微微側頭,恬靜微笑,寫道:

    「玩笑話,莫當真。」

    葛渚看著她一筆一划認真寫出,不由心中一動,剛想開口說點什麼,這位少女已經向著葛渚伸出了小巧潔白的手掌,水藍色的眼睛中是柔軟的湖光。

    她沒有再寫下一個字。

    但是她已經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一起走嗎?」

    葛渚伸手握住了她柔軟溫暖的手心。

    ……

    ……

    鳳眠山莊,後院。

    這是一座修建在山丘上的莊園,葛渚氣喘吁吁地望著隱藏在建築陰影下的藍發女孩。


    他並不完全明白她為什麼拒絕走那條修好的山路,而要從崎嶇的後山從小路攀上,但是也隱約猜到,這個女孩大概並不希望見什麼外人。

    「餵。」葛渚這個時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我叫葛渚,青葛蔓生,江渚芳草。」

    藍發的女孩側頭,似乎想了一下,才抬指寫道:「你可以叫我小九。」

    正在這時,葛渚身後傳來隱約的跫音,由遠及近,小九微微皺眉,寫下:「希望再見,好夢。」

    最後一筆劃出時,葛渚身後已經發出驚喜的叫聲:「少爺你怎麼在這?」

    葛渚回頭,看到家裡打更的吳叔正提著燈籠走來,他心中一突,急忙回頭望去,卻見那個角落已經空空如也,哪裡還看得到那個女孩的蹤跡。

    吳叔用力嗅著後院微微潤濕的空氣,揉揉鼻子:「真是見鬼,明明沒什麼花開,怎麼這麼勞什子的香。」

    夜已深,一切繁雜之後,總歸要入夢。

    葛渚在黑暗中睜著眼,如何也睡不著。

    安檸媽媽在聽過他講述完那個女孩之後,帶著莫名的笑意摸著他的頭,說:「那位小九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其實,相遇這兩個字本身,就美得不可方物。」

    「大人物?究竟有多大?」葛渚輕輕呢喃,回想著那個時候他提出這個問題時,安檸媽媽微笑眯起的眼睛:「不告訴你。」

    那一夜,葛渚作了一整夜關於奔跑的夢。

    以至於在很久以後,他也沒有想清楚,那一夜的奔跑究竟是在夢境,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在無邊的黑暗中,那位藍發的少女足尖輕掠過猶帶有秋露的狹長草葉,牽著男孩的手走在星空下的曠野,彷佛這個世界自誕生起,便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

    因為是初秋,荒野中還有流螢飛舞,蟬鳴不絕,女孩默不作聲地穿行,細膩微涼的小手在男孩手心微微顫抖,男孩覺察到了這個,發問說:「怎麼了?」

    女孩在黑暗中留下一個微笑的輪廓,並不回答,只是加快了速度。

    兩個人開始在曠野中奔跑,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男孩在這樣的奔跑中觸摸到指尖處那位藍發女孩此刻細密繁複的心弦,那種真切溫暖的情緒從指尖傳出,直達他的心底。

    「你很開心,是吧!」奔跑中的男孩用了肯定的語氣。

    女孩在黑暗中用力點頭,那是一種算你聰明的感覺。

    只是說,葛渚看不到,那個時候小九臉上乾淨純粹如清晨曦光般透明溫暖的笑顏。

    那時的他們不會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姿態在這片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奔跑那麼久,久到貫穿他們生命的始終。

    相遇,這兩個字本身就有著不可方物的美麗。

    但這一切與此時的男孩女孩無關。

    他們只是在奔跑。

    在生命中唯一可以無視性別與身份的時光里,攜手奔跑在星光下的曠野之上。

    第二章你馬上要死了,公主殿下。

    蘭歷109年的秋天,名為葛渚的男孩遇到了一個在湖邊結起冰廬的女孩。

    而在慶曆三年秋,有家古老的拍賣會賣出了一張薄薄的桑紙。

    如果有人對紀年有過初步的研究,那麼他會告訴你,蘭歷109年與慶曆三年,事實上是同一個年份的兩種不同的記載方法。區分只在於,一個是某個國家的曆法,一個是某個帝王的年號。

    當然這一切與葛渚無關,在無數暗影都在向著這座湖湧來的時候,這個男孩正皺著臉看著面前的托盤,一臉苦相:「怎麼又是地瓜!」

    是的,在他面前,是一塊被洗的很乾淨的赭紅色地瓜。

    但是無論洗的再乾淨,也無法改變這是一個地瓜的事實。

    對面的小九安靜搖頭,寫下:「它很可靠!」

    此時距他們最初的相識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那個藍發小女孩的形象在葛渚心中的形象,也終於從最初的精魅切換成神秘大人物再轉換到妹妹這個神奇的物種,出於安檸的某種縱容,葛渚得到了和她充足的相處時間。

    由於葛渚特殊的身份,他從小到大都未曾接觸過幾個同齡的孩子,所以當真正遇到她的時候,男孩的欣喜是許多成年人都無法體會的。

    他們曾一起去過林中的那幾株尚且繁茂的若果樹上摘下那裡成熟的若果,也曾結伴去尋找過在葛渚記憶里隱隱約約出現過的那位湖邊垂釣的神仙,名為小九的少女向葛渚借過那本自己已經記不大清的《蘭葉簡史》,叫做葛渚的少年也經常會留在她的家中共進那些簡陋的午餐。

    但即使這樣,葛渚也無法強迫自己適應眼前這個傢伙的飲食習慣。

    除了那天去採集若果之後,他跟著這個女孩一起吃了一個多星期的冰晶若果,算是略微滿足了口腹之慾。除此之外,這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女孩,食物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來源於這種在這片湖邊平原上極易尋覓的植物塊莖——在早些時候,遇上饑荒的時候,這種地瓜會是很多人救命的口糧。

    但是自從那個帝國建立之後,兵禍既無,又有這座大湖所提供的灌溉水源,所以這裡的人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饑饉之感。這種口感一般的食物,非但不會被重視,反而會因為它與莊稼爭奪珍貴的陽光雨水,而被毫不留情地連根刨出,放在太陽底下暴曬掉最後一分生機。

    但是越卑賤的植物,其生命力就越加堅韌頑強,難以徹底滅殺乾淨。借著某個法令提供的契機,它們轉而在這個湖邊的狹窄地域繁衍昌盛,這無形中便為這個獨自居住在湖邊的少女,提供了足夠的食物來源。

    葛渚並不是被饑饉所迫的災民,甚至說這個男孩從未被飢餓這個問題所困擾過。所以一時的新鮮過後,對這種食物自然難免地厭倦起來,當小九又一次端出這些時,葛渚眼中自然充滿了某種敬畏。

    正當葛渚想要拼命找出一個理由來逃避吃這種食物的時候,門口傳來乾淨的男子聲音:「請問?公主殿下在家嗎?」

    ……

    ……

    當那座湖邊的冰屋突然出現第三個人聲音的時候,在冰屋九里外的那座山丘上,鳳眠山莊裡同樣響起了一個從未在那裡想起過的聲音。

    「三千枚現付的金葉草,十方品質上等的流光白玉。」乾瘦的老人目光灼灼地看著對面白衣的女子,慢慢說出最終的價碼。

    對面的女子著樸素的白衣,纖眉素唇,溫婉似紗,若不是青發早早在頭上盤出精緻的髮髻顯出她的身份,多半只會以為她不過是某位尚在深閨的貴族小姐。

    然而此刻這位美貌驚人的貴族小姐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手中的佃租簿子,纖細的指尖一點點掃過上面的條目,頭也不抬:「不賣。」

    老人發急,聲音微微抬高:「安檸!這座山莊本來便是葛家的,今日願意以兩倍的價格將它重新收回,你不要欺人太甚!」

    「安檸又如何敢呢?葛游長老。」那位貴族小姐聲音平緩,她連眼睛都未抬起:「當日我離開蘭陰城的時候,一切便已經分割清楚,我拿走這座山莊,剩下的都留給你們。」

    「現在十年過去了,安檸也很滿意在這裡的生活,但是葛家卻突然派人過來,說你們改變主意了。」她眼睛在那一條條黑色的數字上跳躍,但是語言依舊清晰:「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我的生活,我也不打算改變這種生活。」

    「就窩在這個鄉下小地方!」葛游有點不可理喻眼前的女子,氣得幾乎要站起:「你真的願意在這種地方再待下去?」

    安檸抬頭,清麗的面容似笑非笑:「就在葛游長老你說的這個小地方,安檸已經住了十年了,並且不介意繼續住下去。」

    她聲音安靜,但是帶著不容質疑的味道,所以哪怕是那樣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葛游一個字都不敢再反駁。

    葛游渾身顫抖著,終於說出了最後的籌碼:「那,葛渚呢?」

    「渚兒很好。」安檸淡淡說道。

    「蘭陰學院。」葛遊說出了分量最重的四個字,看到安檸波瀾不驚的玉容終於動顏,他說出了接下來的話:「家主決定了,如果你願意將這座山莊重新還給家族,那麼家族將給予葛渚一個蘭陰學院的名額。」

    安檸聽著他說出那個學院的名字,終於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那麼,我需要徵求一下渚兒的意見。」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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