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作品:《墮天后我覺醒了血脈》黃昏時分,杏花里中勞碌整日的鄉民也一一歸家,見陳雲起抱著渾身染血的少女往藥鋪走去,一路引來不少注視。
杏花里八十戶鄉民多姓吳,而陳雲起一家是十多年前搬來杏花里的外鄉人,在父母和幼妹相繼去世,陳家便只剩下陳雲起一人。
他是個木訥寡言的性子,旁人不問,他便不會主動說,此時只抬步向前。
穿過石板路,只見杏樹枝繁葉茂,有遮天蔽日之態,花期將至,杏枝上已經結出花芽。
正對著杏樹的竹屋外曬了各色藥材,這是杏花里唯一的藥鋪,坐館的大夫半路出家,醫術實在談不上多麼高明,但在這鄉野之地治個頭疼腦熱也勉強夠用了。
太陽下山,吳杏林正忙著將曬在竹屋外的藥材收起來,作為藥鋪唯一的學徒,這些自然都是他的活兒。
見陳雲起抱了個渾身是血的人走近,吳杏林一驚:「雲起,這是誰?!」
以陳雲起木訥寡言的性子,在杏花里沒什麼稱得上朋友的同齡人,至於和吳杏林熟稔幾分,還是因為前幾年陳雲起父母剛亡故時,他偷偷從藥材鋪里為陳雲起的妹妹抓了許多次藥,分文沒收,才叫她熬過寒冬。
吳杏林的身世也不比陳雲起好上多少,他父母死得比陳雲起還早些。好在吳是杏花里大姓,杏花里幾十戶人家都與他沾親帶故,也包括里正,吳杏林這才能靠著混一口百家飯長大。
也是因為他姓吳,才能在藥鋪做學徒,比起只能以砍柴為生的陳雲起,藥鋪學徒的確是條不錯的出路了。
「不知道。」面對吳杏林的疑問,陳雲起語氣平平地回了三個字,堪稱言簡意賅。
吳杏林清楚他的性情,陳雲起說不知道,那就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他湊上前打量著少女:「好像是個姑娘?」
等看清少女身上傷勢,吳杏林當即瞪大了眼:「這這這她還活著?」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身上能出現這麼多道傷口,而且每一道傷口都還深可見骨。
這樣的傷勢,竟然還有一息尚存,吳杏林忍不住感嘆道:「可真是命大」
不過暫時活著也沒什麼用,如此傷勢,杏花里肯定沒人能救得了她。
「雲起,你也知道,就我師傅那點兒醫術,別說救她了,不把人立刻送走都算好了。」對自己師傅的水平,吳杏林實在是再清楚不過。
他這話才出口,面白無須的中年男人自內室走出,冷笑道:「吳杏林,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吳杏林並不怕他,此時只嘿嘿一笑:「那您老人家來看看,這姑娘還有沒有救?」
吳郎中冷哼一聲,上前兩步,看向陳雲起懷中少女。不過一眼,他面色陡然黑了幾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臭小子說得不錯,他還真沒這救人的本事。
堂中一片死寂,片刻後,吳郎中籠著袖子開口:「救不了,等死吧。」
他連脈也不需把了。
對他這個答案,陳雲起也不算意外,哦了一聲就要抱著人離開。
「等等。」吳郎中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雖然她必死無疑,但我手中有一張藥方能為她續上幾日命,只需」
陳雲起卻頭也不回,只是腳下步子快了幾分。望著他的背影,吳郎中試圖伸手挽留:「只要十枚大錢,救人救到底」
陳雲起走得更快了。
吳郎中見此,只能唏噓地嘆了口氣:「還以為今日又能賺上一筆。」
深知他底細的吳杏林忍不住吐槽道:「師傅,你不會又要拿出那張外傷藥方吧?」
這麼多年,吳郎中治外傷全靠這一張方子。
吳郎中卻不覺得有什麼:「左右是對症的,用了說不準能吊上幾日命呢。」
「不過傷得這麼重的人,我還是第一回見。」他不免覺得奇怪,「看那傷勢,好像不是被什麼猛獸所襲」
吳杏林只道:「雲起在山下撿回來的,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師傅,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就這破地方,能有什麼了不得的麻煩。」吳郎中不以為意道。
杏花里安平多年,對於少女的出現,兩人並未多想。
另一邊,陳雲起已經將昏迷的少女放在自己妹妹從前所住的床榻上。
等她咽氣,找個合適的地方將人埋了,也算有始有終。
陳雲起走到院中,摸出把半舊的砍柴刀,將砍來的木柴進一步劈成合適大小。劈柴聲響起,少年神情木訥,一遍又一遍重複著相同動作,經年累月之下,他虎口上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繭。
若是有人在此,大約能看出,他砍柴用的,是一門武道功法。
這是陳雲起父親教他的,可惜還沒等完全教會陳雲起,他和妻子便先後病亡。
杏花里中極少有人知道,陳雲起父母其實並非因病過世,他們在帶著一雙兒女來杏花里時,便已身受重傷,能支撐幾年已是不易。
不過此中鄉民也能看出,陳家父母與他們並不相同,不僅識文斷字,舉手投足也不像在地里刨食的農人,說不定是什麼大族子弟。
村里最有見識的里正卻說不是,這夫妻二人哪裡是什麼大族出身,像大族子弟身邊的護衛僕婢還差不多。
但不管是何身份,終究與他們這些鄉野小民不同,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陳家始終不能融入杏花里的原因。
等陳雲起停下動作時,小院中陡然安靜下來,暮色中只聽得幾聲蟲鳴。少年孤身站在院中,身形顯出幾分寥落意味。
陳家也不是一直這樣冷清。
即便是陳父陳母意外亡故後,也還有妹妹陳稚陪著陳雲起。那時的日子並不算好過,為了替生來病弱的幼妹抓藥,彼時也不過十歲出頭的陳雲起便要入山砍柴採藥,艱難地支撐起這個家。
陳雲起不覺得那時有多苦,但無論他如何努力,終究還是改變不了陳稚病逝的命運。
兩年前的那個冬日,陳雲起失去了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從此以後,他便真真正正地成了孤身一人,性情也越發寡言,也只有和吳杏林還會多說上兩句話。
「喂!」院中沉寂被一聲呼喊打破,牆頭上,長相甜美的圓臉少女探出頭,笑看著陳雲起,嘴邊現出一個小小梨渦,「陳雲起,你今日是不是救了個人回來?」
陳雲起抬頭對上她的目光,悶悶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她都要死了,你帶回來幹什麼?」少女知道,他救的正是河邊出現的少女。
「還沒死。」對她這番話,陳雲起只回了三個字,說話時,他手上也未停,將地上散落的柴火堆起來。
明明自己都活得不怎麼樣,還喜歡多管閒事。蟬衣在牆頭嘆了聲:「我可是看在吱吱的面子上才提醒你,小心惹禍上身。」
陳稚的乳名,正是吱吱。
陳雲起沒說話,救都救了,他總不能現在將人扔出去。
蟬衣拿他沒辦法,只好道:「兄長說了,要兩捆柴,你等會兒送過來。」
陳雲起嗯了一聲,算是應下。
陳家的鄰居,除了吳杏林,就是景弈和蟬衣這對兄妹。
陳家旁邊的青瓦房無主多年,據說主人早已搬進郡中,不過未曾將這處祖宅賣了。這幾間青瓦房可值不少緡錢,杏花里不少人都打著將其強占的主意,誰知七年前,景弈拿著地契來了杏花里,叫他們的盤算都落了空。
景弈的戶籍掛在這祖宅中,杏花里傳言,他其實是不為主母所容的庶子,這才被趕回了窮鄉僻壤的祖宅。
話雖這樣說,他從其父那裡繼承來的身家勝過了杏花里許多人家,無須勞作也過得很是滋潤。
杏花里許多人看得眼熱,想著既然同姓,他幫扶一二遠親也是應當,在景弈剛搬來不久便紛紛上門打秋風。
不過景弈不僅未曾理會他們,見有人糾纏,直接喚僕從將人扔了出去。
杏花里鄉民這才知道,他不是他們可欺的人物。
而唯一被景弈認下做妹妹的,就是這叫蟬衣的小姑娘,聽說她與景弈的關係已經很遠,但因親長都不在了,只能前來投奔這個遠房兄長。
三年前,她餓暈在杏花里外,若非陳雲起的妹妹陳稚恰好遇上,說不準就要做了野獸的口糧,因這個緣故,加之又年紀相仿,蟬衣和陳稚成了最好的朋友。
也是因為如此,借著陳稚的光,蟬衣一直都找陳雲起買柴火。後來陳稚病逝,陳雲起性情木訥寡言,蟬衣與他說不上話,二者也就沒有更深的交情。
這邊,得了蟬衣的話,陳雲起背著兩捆柴火出門,不多時便迴轉來。
仔細地數過掌心握著的幾枚錢幣後,他才將其放進桌上撲滿中。錢幣相撞之聲響起,陳雲起面上露出一點微弱的滿足神色。
隨著最後一縷日光沒入地平線,夜色籠罩了這個杏花里。
陳雲起咽下最後一口沒什麼味道的麥飯,收起碗筷,終於想起去看看自己帶回來的人。
少女的呼吸雖然仍舊微弱,卻並未徹底斷絕。
陳雲起有些意外,借著手中燭火昏暗的光線,他發現少女身上傷口似乎已經止住了血。
難道她真能靠自己撿回一條命來?
陳雲起抿了抿唇,終於還是拿了床乾淨的被褥給少女蓋上。
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回到屋中,陳雲起躺上床榻,將燭火滅去,很快便沉入睡夢之中。
月光澄明如水,從木窗漏入,就在一牆之隔外,天地靈氣徐徐湧入,在無聲無息中融入少女身軀,猙獰傷口得以逐漸彌合。
也就是在這一刻,遠處深山之中,被重重禁錮的兵刃發出一聲嗡鳴,周遭濃郁靈氣隨之流動,攪亂縹緲雲霧。
坐鎮於此的青年猛地睜開雙眼,神光銳利如刀鋒。
絲絲縷縷的先天道韻循著風的方向遠去,脫離山林,散向不可知的遠方。
怎麼會這樣?青年看著這一幕,不由緊皺起眉。
他站起身,掌心靈力流轉,卻未能卜算出任何有用的訊息。
兵刃嗡鳴之聲再度響起,一股狂暴而躁動的氣息自山中彌散,令人望而生畏。
青年神色凜然,無暇再追尋先天道韻的溢散,手中掐訣,腳下無數繁複陣紋亮起,終於強行將蠢蠢欲動的兵刃暫時鎮壓。
但他臉色卻不見多少放鬆。
青年心中清楚,他所看守的這把兇刀,終究還是到了要現世的時候。
昔年魔族遺留下的凶刃,幾有屠神戮仙之力,不知會引來多少勢力爭奪,為此又要生出多少殺戮與爭端來。
山崖上,他輕嘆一聲,負手而立,衣袂翻卷,如松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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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