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第35章】天道眷顧者

作品:《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測試廣告1        定安三年,  西域諸國派遣使團入京都面聖,名義上是納貢,實際上是確認南安王的死訊,  以此決定是否再次發兵。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面對西域諸國的狼子野心,  天辰帝與國門城牆設立祭台,尊南安王之遺願,將南安王之顱骨與鏽劍一同供奉。

    南安王之顱骨高懸城牆,  血肉不腐,  明目不凋。她依舊以那一雙慈悲、冷漠、無情的眼眸幽幽地注視著凡塵眾生,僅一眼,  便令西域百萬大軍望而卻步。

    她真的死了嗎?南安王真的死了嗎?早已被南安王殺破膽的西域軍隊於城門下徘徊,  不敢越雷池一步。

    城門上的青石磚因為連年征戰而沾染了厚重的血污,  那發黑的猩紅甚至已經滲進了石塊的縫隙里,與布滿劃痕的城磚一同訴說著苦難的往昔。

    辰國的國都向北遷移,  定在了與西域諸國爭鬥時的兵家必爭之地。

    這裡早已被南安王建設成了鐵桶堡壘,天辰帝遷都至此,只為恪守南安王定下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之訓。

    身為辰國的開國大帝,  南安王用自己的一生踐行了這個誓言。

    論忠義,  南安王戎馬一生,不負周衛,不負南安;論賢德,  南安王平定四方,力挽天塌,禪位於賢。

    可這樣的人,  最終卻為了平復戰亂,  在眾生因恐懼而生的報復之下拔劍自刎,  以安萬民。

    南安王死後,失去枷鎖桎梏的天辰帝徹底成為了暴君。

    「命弓箭手與火炮隊隨時待命,若有一人越線,毋須匯報,即刻開戰。」高踞龍椅的君王滿目血絲,嗓音喑啞,「不死,不休。」

    「陛下,江山百廢待興,此時開戰,又要苦了百姓」大臣們戰戰兢兢,匍匐於地,不知如何勸諫這位與南安王行事作風全然不同的皇帝。

    「朕知道,朕一直在忍,但是那條線,就是朕的底線。」天辰帝雙目赤紅,他看著這些臣子,看著這些勸誡自己的官員,「眾卿,南安王已逝。」

    如果南安王的犧牲依舊換不來天下太平,那他們的忍讓到底有何意義?

    「油盡燈枯」一詞,都已經不足以形容如今枯萎腐朽的大地。

    就在西域大軍準備越界,城牆上布列已久的弓箭手已經拉開了弓矢,眼看著戰火又將重啟、一切都將無法挽回之際,天空卻突然下起了雨。

    自天下大旱後,人間已經許久不見天降的甘霖,以至於第一滴雨水落在將士們的臉上,他們還神情茫然,回不過神來。

    「啊、啊」一位年邁的老兵從喉嚨中擠出一聲顫抖的哭腔,「陛下、陛下流淚了」

    那名老兵是南安王的舊部,鎮守邊關的將士追隨南安王南征北戰,煎熬至今,不是戰死沙場,便已是華發早生。

    他們堅守在這裡,哪怕「萬里一孤城,滿城白髮兵」,他們口中的陛下只有一人,他們追隨的王也只有一人。

    不管是遼夷還是辰國的將士,在聽見這一聲嘶啞的哭喊後都是茫然抬頭,看向那懸於高處、注視著眾生的眼睛。

    一滴金色的水珠自頭顱的眼眶中滑落,讓人分不清那是血還是淚。

    那一滴水珠就像天邊落下的一顆星子,明明擁有著世上最溫柔璀璨的光芒,卻偏生從高天落入這片遍布瘡痍的土地。

    然後,就像春風吹融冬日的寒雪,或是浸染了水墨的毛筆於紙上暈開痕跡,那顆星子吻上大地,一點綠意自微處升起。

    水波蕩漾的深綠漣漪如浮光般層層地漾開去,那滴金色的墜落似乎驚動了一面看不見的湖。

    人們親眼目睹了奇蹟。

    早已死去的土壤被灌入了生機,翠嫩的新芽破土而出,在極短的時間內抽條、生長、萌發出枝椏與新葉。

    那一點點象徵希望的翠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不過幾個短暫吐息的間隙,綠意便從辰國國門的城牆蜿蜒至了西域諸國先鋒軍的腳底。

    ——那久違的、令人渴慕的、象徵希望與光明的新綠。

    「叮噹」,沉重的武器砸落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隨即,刺耳的鐵器墜地之聲連綿不絕,打頭的西域將士卻已經匍匐跪地。

    「啊、啊」渾濁的眼淚淌過那一張張掩藏在甲冑之下、飽受苦難與磨折的臉,有人甚至因為承受不住這過度的痛苦而從喉中擠出「嗬嗬」的氣音,「是、是綠」

    他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注視著大地萌出的綠意,就像即將渴死的沙漠旅人看見了一掬混著泥沙的渾水,情不自禁地用手將那綠芽小心翼翼地圈起。

    第一個人跪下,很快,第二個、第三個也跟著跪下,不分敵我,不□□份,不分陣營。

    那抹綠色沒有繞開任何一個人,沒有吝嗇於觸碰任何一個人。當人們懷揣著近乎惶恐的感激抬起頭時,卻只對上了南安王那雙冰冷的眼睛。

    無論是憎恨她的、恐懼她的,還是愛戴她的、奉她為神的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得以平等地擁有一份名為「希望」的奇蹟。

    「我」被饑饉逼瘋的人們紛紛伏跪於地,無論是逼死南安王的西域將士,還是期盼著南安王的死能終結亂世的辰國百姓。

    他們將頭顱抵在地上,麻木的面容上恐懼與狂喜交雜,看上去扭曲而又滑稽。

    他們嗓音喑啞,近乎悽惶地呢喃「請、請您寬恕我——」

    「我們」因乾瘦而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那個艱澀的字眼終於從齒縫中滾出,「錯了」

    「嗚呃我們錯了」

    傷人的利器紛紛砸落在地,那為了互相殘殺而製造出來的兵器在這一刻已然失去了最初創造出來的意義。

    那抹綠色,短短几個吐息的間隙便跨越了千山萬水,擴散到了更遙遠的地方,蔓延至人間的每一寸土地。

    枯死的稻田恢復了蔥鬱,斷流的河水重現了潺潺的水音,腐朽的老樹萌出新芽,一瞬的花開花謝之後,枝梢便綴滿了豐潤甘美的玉實。


    死去的大地於此蘇生。人們為奇蹟歡呼,為奇蹟而雀躍,他們戰意全無,全然失態地痛哭流涕。

    為了生存而發動的戰爭在這一視同仁的寬慈中戛然而止。南安王踐行了自己對天辰帝的承諾,哪怕死去,也依舊守護了百姓最後一次。

    「所以。」游雲散仙站在城牆下,仰頭,失神地對上了那雙不知寫了何種情緒的眼睛,「你是預料到這一幕了嗎?」

    游雲散仙能感覺到,原本已然斷裂的大地命脈被一條金色的河流重續連起,為人間再續了千百年的光陰。

    他的所有推斷都沒有差錯,南安王安青瓷,便是他們所要尋找的、可以救世的氣運之子。

    「荒唐。」在嘈雜紛亂的歡呼與狂喜中,游雲散仙有些艱澀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像以往一般露出一個遊刃有餘的笑,但卻失敗了,「荒唐!」

    他沉了臉,胸腔劇烈地起伏了兩下,長達千年都如死水般平靜無波的心湖落入了一顆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如果這便是劍尊閣下希望我們明了的真相」游雲散仙腳步虛浮,不由得伸手扶住了牆壁。

    「劍尊閣下想告訴我們什麼?想告訴我們氣運之子早已身死道消,早已被人間磋磨殆盡,我等不必也無需再懷揣不可能實現的奢望了嗎?」

    游雲散仙不信,他也不願意信。

    以雲夢周天大法入塵世應劫,游雲散仙不敢說自己每一世都活得善始善終,但至少他無愧於心。

    可是,這是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周道隱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死能夠成全南安王,能夠保護她,他才那麼義無反顧、毫不畏懼地獻出生命。

    然而,事實是如此的諷刺,周道隱的死成為了一道無形的枷鎖,使得本該凌雲直上的白鶴淪亡於人間。

    「孩子」明明是晴日,天上卻下了一場晝雨,游雲散仙凌空而起,行至祭壇,強忍痛心地將手伸向了那顆美麗的頭顱,「安青瓷」

    游雲散仙身處幻象,周遭都是千年前已經發生過的、無法改變的過去與歷史,他本以為自己會摸了個空,卻沒想到指尖突然傳來冰冷的觸感。

    冰冷的、細膩的,屬於女子皮膚的觸感。

    游雲散仙微微一愣,半晌,他有些難以置信地伸出雙手,輕輕地捧住了眼前這顆恐怖卻也美麗的頭顱。

    下一秒,女子精緻清艷的眉眼化作一陣青煙於掌中消散,捧在游雲散仙手中的只剩下一顆顏色如玉的顱骨。

    人的頭骨本該有些恐怖,但被游雲散仙捧在手中的這顆卻有些與眾不同,通體泛著淡而盈潤的青色,看上去竟有幾分秀致。

    在游雲散仙拿到顱骨的瞬間,周圍的幻象霎時便如遇水的沙塔一般崩潰瓦解,再次顯露出那死寂沉沉、毫無生機的彼世景象。

    一切都是虛假的,唯獨手中的這顆顱骨是真實存在的。

    游雲散仙垂首凝視著顱骨,最終被心口處傳來的熱意喚回了理智,他探手入懷,一摸,卻發現發燙的物事竟是天機閣主臨行前贈予的錦囊。

    游雲散仙打開了錦囊,卻見錦囊的紙條上畫著一朵金燦燦的蓮花。

    「蓮花?」

    淋漓的太陽雨中,游雲散仙有些突兀地想起,他們徒步爬上清寂山時,那迎著天光、粲然生輝的蓮花。

    「蓮花?」

    「蓮花。」

    另一邊廂,清寂山上,留守於此的忘溯怔然出神,他同樣打開了天機閣主贈予的錦囊,指尖夾著那張印有金燦蓮花的字條。

    而映入他眼帘的,除了與字條上的金蓮極其相似的滿池蓮花,還有浮屠地獄般詭譎可怖的景象。

    堆積如山的、死狀悽慘的屍體。

    幼至三月女嬰,長至耄耋老人,上百具擁有相似面貌的屍體堆積在池塘中。

    緩慢地,腐爛成泥。

    一邊是死,一邊是生。

    與荷塘下的屍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滿池蓮花中最大的一朵金蓮之上,抱膝而眠的女嬰。

    她沐浴在朦朧的天光中,皮膚盈潤而又透明,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塊類人的蓮藕。但是,透過女嬰半透明的軀體,卻能看見,其中沒有骨頭。

    ——蓮藕無心,蓮藕無骨。

    忘溯沉浸在難言的震撼之中,他親眼目睹了眼前清幽的池塘被屍體一點點地填滿,又看著那些屍體一點點地腐爛。

    「太慢了。」一聲平靜而又淡漠的低斥自身後傳來,像一簇麥芒般刺痛了忘溯,令他瞬間回過了神來,「本尊等了太久了。」

    「誰?」忘溯猛然轉身,暗中掐訣,卻見遠處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庭院,突然間走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您是」忘溯還沒能從剛才目睹的一切中拔回自己的神智,但他記性很好,不至於忘記這數日前才剛過耳不久的聲音,「您是劍尊閣下?」

    「不。」一身玄色墨衣、腰間卻無佩劍的男子抬了抬眼眸,滿天星辰與大日似乎都墜入了他幽深的眼中,「本尊道號『平微』。」

    「本尊是你口中的『劍尊』斬去的三屍之惡,主鬼神之禍。事態從急,本尊便長話短說。」

    這一身玄衣、氣質沉鬱的道君顯然不是熱絡的人,明知忘溯一肚子的困惑,卻依舊渾然不在意地指著蓮池,道

    「在那之前,你們得先幫我找回晗光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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