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雄風驛大盜

作品:《割鹿記

    江堯澤在遠處的天際剛剛泛魚肚白的時候,便起床開始打水洗漱。

    天氣寒冷,井裡的水用吊桶提出來,在井沿口還冒著白汽,讓人有些溫暖的感覺,但倒在木盆裡頭不久,那白汽一絲都沒有了,反倒是木盤的邊緣一層白霜,透著寒意。

    冰冷的水潑灑在臉上的時候,臉上的肌膚都有刺痛,不過卻能讓人迅速的進入戰鬥的狀態。

    修行就是戰鬥。

    修行就需要勤勉。

    天暗後鍊氣,天發亮時起身練劍術,這是絕大多數滄浪劍宗的人的修行狀態。

    滄浪劍宗自大唐立國之後聲譽漸隆,最終成為譽滿天下,最強橫的劍宗之一,在滄浪劍宗的這些劍師看來,靠的就是一代代弟子的勤勉修行。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皇帝和門閥對於這些修行勤勉的滄浪劍宗修士,都會給予一些特殊的關照。

    江堯澤和他的兩名師叔,一名師兄,沿途過來,住的全部都是官家的驛站。

    這些驛站早已經接過洛陽方面的通報,接待他們的規格都是按照五品上的官員規格來的。

    現在這雄風驛更是提前準備好了一些地方上的土產,讓他們到時候帶回洛陽。.

    對於江堯澤而言,修行是自個的事,雖出門在外,但修行之事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洗漱完成之後,他便開始一炷香時間的煉體,細細感知體內真氣的運行,同時練目,凝視遠方。

    一絲不苟的做完這些,接下來才是磨礪劍術。

    此時朝陽初生,東方天際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剛剛露出一個邊。

    他的精神也好得幾乎要從腦門裡溢出來。

    但就在此時,他突然有些茫然了。

    沒法練劍了。

    我的劍呢?

    他發現找不到自己的佩劍了。

    他的劍明明放在床榻邊上,和脫下來的外衣放在一起的,但是早上外衣已經披在身上,此時他發現唯獨那柄劍不見了。

    他呆呆的在床榻前站了一會,發現床榻周圍的地面平平整整,不存在一個洞的可能。

    他以為是自己的師兄和師叔過來取走了,難道是他們給自己開玩笑,或者是拿劍去做什麼別的事情了?

    按理不會啊。

    也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裡面院子裡師兄姚子慎的叫聲響起,「堯澤,你拿我的劍了?」

    「沒有啊!」江堯澤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道:「我的劍也不見了。」

    「什麼!」

    「你們的劍也不見了?」

    另外兩間房間門口,也都同時響起兩聲驚呼。

    他那兩名師叔也在找劍。

    這兩名師叔一個名叫徐錦熙,一個名叫商世舟,都是洛陽的名劍師。

    這兩個人修為又高,又喜歡以身作則。

    所以在外面行走,兩個人比這兩個年輕人還卷。

    兩個人方才那一套程序,比江堯澤更早的完成,在江堯澤開始找劍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找得滿頭大汗了。

    兩個人腦子比江堯澤更清醒,知道兩個師侄不可能也不敢拿他們的劍玩的。

    所以都丟了。

    四個人的劍都丟了?

    千里迢迢跑到幽州來找人比劍,結果距離幽州只剩下一天的路途了,劍丟了?

    四名滄浪劍宗的人站在天井裡,面色蒼白,跳井的心都有。

    驛站的官家帶著一名婦人提著食盒進入這院子的時候,看著這四個人,頓時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四個人中邪了。

    四個都是名劍師,四個人帶來的也都是名劍。

    江堯澤的劍名為「魚白」,劍身和劍鞘都是魚肚白,劍柄用黃楊木包了上等的精金薄皮,那種精金能夠使得真氣更為順暢的流淌到劍身上。

    「魚白」的劍身符紋有獨特的破風之能,可以減少周圍元氣對劍身造成的阻力。

    他那兩名師叔,徐錦熙的劍名「濁浪」,商世舟的劍名「碧水」。

    「濁浪」的劍身符紋看似渾濁泥水,但真氣貫涌之下,實質性的劍氣如紊亂的浪花亂涌,令人防不勝防。

    「碧水」劍則是很多帥氣劍師的最愛,劍身如一泓碧水,幽清好看,且極為鋒利。

    但這三柄劍都比不上姚子慎的那柄劍。

    姚子慎的那柄劍叫做「霞蔚」!

    這名字聽上去有些女氣,但卻是洛陽十大名劍之一!

    它的劍身色澤微紫,又帶著各種深深淺淺的紅。

    但色澤好看也並非重點。

    重點在於此劍真氣結合之下,能夠牽引周圍空氣里的水汽,劍身符紋之中又會產生驚人的熱力,雖不像朱雀鎧甲一樣直接噴吐火光,卻是能夠將這水汽賦予極高的溫度。

    這激鬥之時,熱氣滾滾噴吐在敵手身上,很容易一撩一群水泡。

    這劍一直安放在滄浪劍宗的劍閣裡頭,是這次要對付郭北溪私傳之徒,才特意從劍閣中取出來的。

    能夠用此劍對敵,姚子慎也是深感驕傲。

    沿途他越看這柄劍越是喜愛,知道若是幽州此行結束,這柄劍恐怕還是要歸還劍閣,所以他這些時日睡覺的時候都是將這柄劍放在床上。

    但這柄劍竟然離奇的消失了!

    「是誰!」


    「到底是誰!」

    四名寒風中凌亂的滄浪劍宗劍師恨不得互相扯頭髮。

    四個人都是豬嗎?

    這必然是有人趁著他們睡著,偷偷將他們的劍都取了,那若是此人想要他們的命,他們四個豈不是在睡夢之中就已經死了?

    天下有什麼人能夠做到此點?

    江堯澤有些回味過來,昨晚好像睡得有些過於香甜,他很想說是不是咱們都中了什麼道,被什麼迷藥迷了。

    但是看著那兩個師叔的臉色,他卻是又不敢說出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姚子慎卻是一聲驚呼,「商師叔,你衣衫上背後有字!」

    「什麼?」

    不等別人湊近看,商世舟自己就飛快的將外衣脫了下來,他果然看到衣衫背後的一角有一行字,「想要回你們的劍,你獨自出驛站大門,會有安排。」

    商世舟渾身都顫抖起來。

    竟然是真有人潛入,在四個人毫無察覺的情形之下,竊了他們的寶劍!

    「你們在這裡等我!」

    商世舟叫了一句,頭也不回的掠出了驛站。

    清晨的陽光里,他只見不遠處街巷之中有道黑影朝著自己招了招手,隨即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氣,施展輕身法門,迅速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郊野,前方那道黑影才倏然消失在野林之中。

    但就在野林旁的一條小溪畔,一名女子背對他站立,身邊的一塊大石上,並排放著四柄劍。

    「你是何人,竟敢偷我們的劍!」

    商世舟下意識的就厲喝了一聲。

    這一聲厲喝出口,他自己都瞬間覺得不妥。

    這偷劍算什麼,以對方的手段,偷他們的人頭也可以。

    就在他氣勢稍弱的剎那,那女子轉過身來,商世舟只是一看她的面目,瞬間就駭得倒退了一大步。

    這女子面上戴著一個詭異的鐵製面具,呼吸之間,鐵製面具上鏽跡斑駁,青黃色霧氣明滅不定。

    「墮落觀修士…」

    他渾身的毛細孔里,都開始流淌著寒氣。

    「滄浪劍宗商世舟?」女子的聲音從面具下響起,聲音和氣流經過面具孔隙的切割,發出嘶嘶的聲響,就像是毒蛇在吐信。

    商世舟深吸了一口氣,他鎮定下來,微眯起眼睛,道:「不錯。」

    「驛站之中四人,你的修為和劍技應該是最高?」女子端詳著他,「若真正廝殺起來,那另外三個單對單應該都打不過你?」

    商世舟心中一寒,他只覺得這女子的眼神充滿狂熱,他心道這些墮落觀修士果然和傳聞之中的一樣瘋癲怪異,但此時他也並不畏懼,寒聲道:「不錯。」

    女子瞬間似乎越發狂熱,語氣里都蘊含著雀躍的味道,「這四柄劍你先隨意挑上一柄,只要你能比劍贏我,這四柄劍你都可以拿回去,但若是你比劍贏不了我,你拿兩柄劍回去,我在裡面挑兩柄劍歸我。還有,我們比劍的過程,包括你在這裡遇到我,你怎麼拿回去劍的過程,你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們劍宗的宗主問起,你都不能透露,你能否做到?」

    「是不是我只要比劍贏了你,我就能取回這四柄劍,而且我就不必隱瞞如何取回這四柄劍的過程?」商世舟徹底鎮定下來。

    墮落觀修士就是墮落觀修士,瘋癲到了極點。

    竊取了四柄劍,又要和自己這樣比劍。

    還要隱瞞比劍的過程?

    但若論比劍,商世舟心中有著極大的自信,他不覺得自己單對單會贏不了眼前這女子。

    只見女子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但若是輸了,你要發誓遵守諾言,否則我可以留你不死,但驛站之中那另外三個,隨時摘了他們的頭顱。」

    「這是什麼行事手段?」

    「我若是違背誓言,我不用死,他們三個要背鍋?」

    商世舟只覺得十分荒謬,但他隨即心中傲氣升騰,「那我便取劍和你一戰!」

    女子身影一動,讓開一邊,直接讓他從那四柄劍中隨意挑選。

    商世舟嘴角蕩漾起自信的微笑。

    他直接取了那柄「霞蔚」!

    有此等好劍在手,看我不蒸你一臉包!

    雄風驛驛館之中,三名滄浪劍宗的厲害劍師焦急的等待著。

    突然之間三個人臉色劇變,他們聽到了破空聲,接著感覺到了熟悉的真氣氣息。

    「商師叔!」

    江堯澤驚喜的呼出聲來。

    但等商世舟在他們身前停住,他卻是又一愣。

    商世舟臉色難看至極,額頭上一個血包,他的右手在不住的震顫,控制不住,手腕似乎有了很大的問題。

    他的左手提著兩柄劍。

    一柄是「濁浪」,一柄是「魚白」。

    他將這兩柄劍都往江堯澤手中一塞,然後直接朝著自己房中走去。

    「不要問,問了你們死!」

    「我們馬上回程!」

    江堯澤等人剛想問另外那兩柄劍呢,卻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三個人再次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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