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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娘走後，整個空曠的屋子就只剩下暮陽一個人。

    她抱著漸漸冷掉的屍體，就這麼抱著，像一具行屍走肉。

    銀墨心口僅存一點點微弱的跳動。

    一連兩日，那點點跳動越來越弱，幾近於無。

    暮陽心如死灰，每天就那麼抱著懷裡的屍體，她不哭不鬧，眼睛腫得像核桃，裡面布滿血絲。

    沒有人敢上前打擾她，生怕和她說一句話，她提著的那口氣，也跟著銀墨一起去了。

    花娘期間來送過很多次飯。

    到了特定的時間，她又會原封不動地端出去。

    她也一言不發，就這麼看著暮陽發狂。

    第三日，當小魚山上的第一抹陽光照在小木屋裡。

    大家發現，一白一紅兩道身影，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

    紅衣服的女子緊緊摟著白衣男子的腰身，將頭枕在男人染上血跡的心口，就這麼靜靜地靠著。

    安安靜靜的，像一隻安靜棲息在樹枝上的蟬翼。

    得到消息的時候，付正清瘸著腿，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衝進了屋子。

    「孽緣，這可真是孽緣啊！」

    他怒著朝一旁神機營的護衛大聲道：

    「都愣著幹嘛，想救你主子，就給我抬到床上去。」

    他可不想人還沒救回來，就提前被凍死，砸了他老神醫的招牌。

    「你有辦法？」

    聞老堂主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他已經不眠不休查了兩天古籍，仍舊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辦法。

    反觀付正清，也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一張老臉因為長時間熬夜變得蠟黃粗糙，渾濁的雙眼也是布滿血絲。

    付正清冷哼，「去，替我準備一把龍骨匕首，記住，必須要真龍骨的。」

    然後再準備蠟燭，紗布，酒精，清水……

    花娘神色激動，帶著神機營的護衛下去準備東西。

    聞老堂主將暮陽放在銀墨身旁，嘆了口氣。

    「真是個傻丫頭。」

    她一個外行，就算把自己耗死了又有什麼用？

    付正清這老東西不眠不休查了三天，也不知道找到了什麼辦法。

    人命當前，曾經的情敵化干戈為玉帛，愉快地合作起來。

    花娘速度很快，很快便將付正清要用的東西準備齊全。

    只不過……

    「這龍骨匕首乃是罕物，當年主子曾只身前往青龍山，斬殺惡龍七十三條。」

    「有七十二把，還在同心寺，可那場大火燒毀了一切，就算沒有被燒毀，現在去取，恐怕也得耽擱幾日。」

    聞老堂主為難地看著付正清。

    「不能用尋常匕首替代麼？」

    付正清搖頭。

    「龍骨天性屬陽，適合剜心取血，如果是尋常的普通兵器，不僅容易感染，恐怕還會危急取心之人的性命。」

    聞老堂主震驚地看著付正清。

    「你的意思是，你想，剜心取血？」

    當年暮陽昏迷不醒，聞老堂主用的就是這個禁術。

    方法雖然奏效，可取血的人從此落下了病根兒，這麼多年，銀墨心口的傷疤始終不見癒合。

    不僅如此，但凡遇到辛辣生冷環境的刺激，傷口便會重新裂開。

    剜心的人，需得年年承受皮開肉綻之苦。

    「不行，不行的。」

    聞老堂主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且不說目前找不到龍骨匕首，就算找到了，剜心之人的心頭血能否與救治之人的心頭血完全吻合，這都是個問題。」

    稍有不慎，剜心的人，被救的人都會一命嗚呼。

    現成的藥源，這裡倒是有一個。

    眾人神色複雜地看著昏迷不醒的暮陽。

    當年，銀墨的血能救回暮陽，那麼與之相對的，暮陽的血緣，和銀墨也是匹配的。

    「堅決不行。」

    聞老堂主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小銀墨千辛萬苦把這丫頭從地獄裡拉了回來，如果他醒了知道這是這臭丫頭的心頭血，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眾人沉默。

    付正清道：「我要的，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心頭血。」

    銀墨毒素入了心脈，緊緊只是換了點心頭血當然救不回來。

    「我要的，是以命相融，共用一心。」

    「以命相融……」聞老堂主沉默。

    他早年間和付正清拜師學藝，拜的就是個江湖神醫。

    有一次，倆人偷偷闖入了師傅的藏經閣，偷拿了藏經閣里的禁書。

    裡面記載過這種以命相融的例子。

    意思就是，將中毒之人的心剜除，找半顆合得來的心源，替他安裝上去。

    從此，二人命盤相融，共用一心，心意相通。

    他當時關心則亂，這個方法又太過危險，比剜心引心頭血冒的風險更大，所以他一時忘了這個方法。

    沒放到，付正清想用的竟然是失傳已久的禁術。

    床內的暮陽動了動。

    她眼角滴下一滴淚水，濕潤的水眸強撐著睜開。

    她掙扎著坐起身，祈求地看著付正清。

    「外公，我願意。」

    「我願意的。」

    只要就能救回銀墨，哪怕一命換一命，她都在所不惜。

    「丫頭，你想好了？」付正清臉色溫和下來。

    「稍不注意，你會沒命的。」

    暮陽蒼白的小臉布滿淚痕。

    「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她坐起來，衝著付正清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個頭。

    「如果我有意外，請外公務必想方設法，替我保全銀墨。」

    心口那封燙人的血書烙印著她的神經。

    這一輩子，她要他好好活著。

    暮陽顫巍巍從衣袖裡掏出龍骨匕首，遞給了聞老堂主。

    「龍骨匕首，在我這兒。」

    聞老堂主激動地摸了摸龍骨，青龍山僅剩七十三條惡龍，前些年被人悉數斬殺。

    當年銀墨為了救回這丫頭，曾大手筆一下子給了他七十二把。

    沒想到僅存的一把，他早送給了暮陽。

    聞老堂主將匕首遞給身旁的付正清。

    付正清有些驚訝於暮陽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東西，可沒時間追根溯源。

    他吩咐藥童關門，只留了三個藥童和聞老堂主在屋子裡幫忙。

    「把蠟燭點上。」

    付正清將龍骨匕首遞給聞老堂主，

    「你負責將這匕首除菌。」

    聞老堂主不敢馬虎，馬不停蹄去到了蠟燭旁，將匕首放在上面烘烤。

    付正清臉色有些為難地看著暮陽。

    他放下床上的床幔，將床內的世界和外面的聞老堂主以及三個藥童給隔絕在外。

    「醫者面前沒有性別之分。」他有些尷尬地給暮陽打預防針。

    還沒說完，暮陽就已經踉蹌著解自己的衣帶。

    「外公，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