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馬車中，張寧倒是沒有剛剛那種勇氣了，反而有些緊張靦腆。

    其實說來也是。

    劉備再怎麼平易近人，也是并州之主，一方雄主，而且自己的行為其實某種意義上是在告訴劉備，你手底下也會存在貓膩，會有問題。

    所以張寧還是惴惴不安。

    其實她倒是無所謂自己的安危，她是擔心劉備會因此對趙雲疏遠。

    可是這就是一個死結，如果瞞得越久，張寧覺得要是事情大條了，那趙雲下場更慘。

    因為張寧的身份就是那最為致命的點，所以張寧才想到了勸降白波軍，來解決掉這個問題，並且因為白波軍算是黃巾各軍中紀律相對嚴明一些，戰鬥力也要比那些游兵散勇強上不少的，他們將會是并州軍的好兵源。

    並且白波軍起於西河郡，也是并州人，能夠將并州發展得好，他們也會有歸屬感，也會有一起并州人的集體榮譽。

    而且，最重要的是，真正讓張寧下定決心這麼做的原因更有其他事情。

    「張姑娘無須顧忌，你說降白波軍已經是大功一件了，你且說說另一件事是什麼。」

    劉備和氣地跟張寧點了點頭，讓她放寬心。

    其實劉備真沒有陳琛和趙雲他們擔心的那樣去想，因為他這個時候還是有著那份初心呢。

    以劉備自己的想法，都還外患重重呢，哪有什麼心思去猜忌自己人？他相信自己的個人魅力，也相信自己付出的真心不會被辜負。

    或許這就是劉備的魅力吧？

    「嗯」

    張寧點了點頭，比起劉備是否真的在意，接下來這件事明顯更重要一些。

    「是這樣的，因為諸侯軍隊調動過大，如今黃巾復燃，冀州張燕、青州管亥多地黃巾舊部，要相繼再起，舉黃巾大旗。」

    「我不知道如今家父身亡之後，他們再次舉起黃巾的旗幟，到底意欲何為。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黃巾這個名字，被當做異端和罪孽來打壓了。」

    「與其讓它的名聲越來越差，不如就讓它終結在此吧。」

    張寧緩緩地說道。

    她的情緒波動沒有很激烈，反而看起來很平緩的樣子。

    「那這應該如何終結？」

    劉備眨巴眨巴眼睛。

    我們是老實人，不懂就問。

    張寧看了一眼趙雲。

    「我問過太行書院的蔡大家和陳大家，他們有辦法，但是必須要等到大家都回到太原才行，到時候需要陳先生的參與和小雨的參與。」

    「小雨？」

    趙雲皺起了眉頭，涉及到了自己的妹妹，他自然會謹慎一些。

    「在你離開之後，陳先生他們說研究出了小雨身體的問題，而且能夠通過這次機會，解決遺留問題，能讓小雨恢復健康。」

    張寧很認真地跟趙雲說道。

    趙雲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有蔡邕蔡大家和陳閒陳大家背書，他就算是要放心一些了，但是他還是會有些擔心。

    而且為什麼這件事又會涉及到陳琛呢？

    劉備更在乎這個，如果陳琛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的話，那他自然也是不願意答應這件事，不過既然是陳閒大家和蔡邕大家提出來的，那應該對於他們的兒子和女婿，應該不會太壞吧？

    如果陳琛知道劉備在想什麼，絕對會告訴他，兩位老爹根本沒把他當人看。

    為學術獻身是件偉大的事情，只要獻的不是他們兩的身。

    而是別人的身。

    陳琛打了一個寒顫，看到趙雲看向了自己，他突然往馬車角落縮了縮。

    「你們別這麼看著我，要是有危險的話，我可不干啊。」

    陳琛可沒有什麼為他人獻身的想法。

    雖然趙家妹子那個樣子挺可憐的，而黃巾再起在原本的世界裡也造成了不小的災害，但是他並沒有捨身成仁的想法。

    他所有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想法，都是建立在自己安全的基礎上的，更何況他讓世界變得更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能夠安安穩穩地過上好日子。

    「陳大家說沒有危險，而且對陳先生也有好處。」

    張寧看陳琛這樣子，就能夠猜到他在擔心什麼了，急忙補上一句，希望陳琛能夠答應。

    但是陳琛什麼人？

    老王八了。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做出承諾，他將信將疑地看著張寧，沒有點頭，而是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那到時候回去看看再說吧。」

    「嗯，不急，回去再說。」

    不僅是陳琛，劉備也不希望陳琛出問題，這可是他的大寶貝，怎麼可能有被弄壞的機會呢？

    趙雲倒也沒有太失落，他雖然心系胞妹的病情，但是他也知道這也只是可能而已，並不代表陳琛答應了，趙雨就一定能夠恢復，如果在陳琛不會有太大損傷，趙雨又確保能夠康復的情況下，他就才會去請求陳琛，現在陳琛的選擇在他看來也是沒問題的。

    「那這次黃巾復燃，大概會是什麼樣的規模？」

    劉備關心了一下接下來的局勢，看看黃巾的餘燼能夠燃燒出多少火花，而且他心中也算是在為另外一個問題提問，那就是大漢到底失了多少的民心。

    因為誰都知道，這大漢落草為寇的根本沒有那麼多。

    哪怕有再多的山賊、強盜加入或者是冒充黃巾軍，也不可能達到他所見到的那個數，那只能說明，那些黃巾軍也都是百姓出身，加入到了黃巾軍的隊列中，就是因為對朝廷不滿，對這大漢不滿。

    「估計，不下當年。」

    張寧認真且沉重地說道。

    「這般嚴重？」

    劉備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當年他就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好吧，其實對於他來說，打黃巾沒有那麼危險，還算得上是高級人物刷低級怪，反正他也沒有撞上人家最核心的主力部隊。

    但是劉備還是知道當年的嚴重的。

    黃巾如同過境蝗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而且在這些土地上原本的百姓，因為失去了生存的基礎，也只能被裹挾著一起朝著更遠處進發，那樣造成的破壞，對於大漢內部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經歷過那次大亂之後，這些年又到處出現叛亂，大漢已經是不堪重負。

    而如果再來一次黃巾復燃，那大漢將真正地被割裂開來，成為徹底的亂世。

    真正的民不聊生。

    劉備沉默了片刻，聽張寧訴說。

    「當年起義，主力軍有潁川波才渠帥的三十萬人，家父家叔手下所掌的冀州黃巾二十餘萬，全國各地揭竿而起多達百萬。」

    「而這一次，單單冀州張燕就號稱有百萬之眾，雖然實際上只有數十萬，而青州管亥也有數十萬，汝南黃巾、揚州黃巾，各地黃巾也有百餘萬，此次的規模，一點也不比當年小。」

    張寧嘆了口氣。

    其實他說出張燕的時候，倒也是有些無奈，這位師兄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因為他的勢力的膨脹，一縣之地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了，他還想要為黑山眾再爭取一郡之地，但是這樣下去，終究還是要舉起而起的，雖說他現在就已經是舉旗而起了，而且以他的實力，要攻打冀州，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不一定能勝，但是敗了也不會太慘。

    畢竟黑山軍確實有一州之地的兵力了。

    但是張寧明白，這個時候再揭竿而起的黃巾軍，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當年張角他們有著那般堅定的信念，建立一個地上道國的追求，都沒有辦法建立起他們的理想，如今迷茫的張燕和管亥等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其實這就是格局了。

    但是張寧並不明白，有時候人腳踏實地，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時候，他們更有可能會成功。

    因為求生欲能夠激發出人最為深層的潛力。

    陳琛對此就很有感受。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東西什麼事情是你「不會的」。

    只要沒有了任何依靠，只有你孤身一人的時候，你想要生存下去，那你什麼都會。

    當然，這裡不包括數學題和物理題之類的硬核學術類東西。

    「這樣的嗎？」

    劉備深呼吸了一下。

    他要做好準備了，雖然這次并州並沒有哦，其實是有的，只不過現在已經是自己的人了。

    「玄德公要做好準備了，冀州張燕就在身邊，我們能夠完完整整地拿下太行山脈，於我們而言也是極有好處的。」

    陳琛開口了，只要不是繼續聊把他當試驗品的內容，他都行。

    「袁紹此次回冀州，肯定會與韓馥爭冀州，韓馥為人軟弱，耳根子軟，袁紹面善心狠，有果敢之決，韓馥絕對爭不過袁紹。」

    陳琛就這麼隨意地把接下來冀州的局勢分析了出來。

    「袁紹據冀州，掌握的速度一定不慢。因為袁家故吏遍布冀州，黨羽甚多，而到時候如果張燕看冀州局勢混亂，便輕易進兵，那袁紹自然有所提防。」

    「前狼後虎，我們就要當後面的那頭虎。」

    「青木軍成立至今，也沒有太多戰役可打，這一次倒是真的輪到他們好好發揮了。」

    陳琛微微一笑，這倒是好辦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能夠拿下太行山脈，那或許還能給袁本初一個假象，在他與公孫瓚的戰爭中給他搗搗亂，甚至直接一舉收復北境三州也不是不可能。

    并州、冀州、幽州在手，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可是先生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們要『苟』住，然後偷偷侵蝕西涼嗎？」

    劉備發出了自己的疑問，剛剛他們在討論大戰略，還更傾向於先吞西涼，再圖謀幽州，最後用北面與西面夾攻的情況，來收復冀州。

    但是現在陳琛自己就改口了。

    「這，計劃跟不上變化嘛。」

    其實就是陳琛沒有想到張燕會揭竿而起，他倒是記得張燕有小小鬧事過，不過很快就被袁紹給整治了，並且黑山軍也被袁紹吞併，讓冀州的軍力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所以陳琛倒也沒有怎麼考慮現在就跟袁紹鬧個北面決戰，他更想趁他和公孫瓚決戰的時候再狠狠地偷一波家。

    現在張燕要是大鬧事的話，那規模估計就會大很多，那只要稍微做一做手腳，讓張燕起義的時間提前了，提前到袁紹掌握冀州之前的時間點，那就能讓冀州更加混亂一些。

    坐山觀虎鬥，偷雞又摸狗才能做得更好。

    「好吧，姑娘可否再說說你要解散黃巾的情況？」

    劉備繞回了這個話題，陳琛又縮了縮脖子，當個縮頭烏龜，回到自己的角落裡繼續待著了。

    他才不想討論這個要把自己當做小白鼠的話題。

    今天都是張寧和劉備在問答，不過這也說明了劉備確實沒有把之前有些僭越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更關心實事。

    確實正如他所說，他劉玄德不是一個愛玩弄心術的人。

    你信我，我就信你，而且不會有任何懷疑，這就是一個團隊的夥伴。

    或許這就是季漢理想英雄主義精神的本質體現吧。

    陳琛心中也有些唏噓。

    「陳大家和蔡大家以命理學和卦卜學，計劃以小雨身體的天地漏洞為導，黃巾陣營之牌為根，陳先生為容器，引導黃巾陣營的能量到陳先生的體內。」

    「因為陳大家說過，陳先生的精神海乃無盡汪洋，可容納天地靈氣無數，而黃巾陣營之牌的能量，陳先生一定能夠消化得了，所以這個操作並沒有特別大的風險。」

    「而在這種巨量的能量傳導過程中，小雨體內的天地漏洞能夠被補齊，隨後能夠恢復元氣。」

    「關鍵的點就是如何在小雨身體恢復之後的瞬間就將這個過程結束，隨後黃巾陣營之牌的能量空虛，陳先生隨意一道精神攻擊就能夠將陣營之牌擊碎了。」

    張寧將陳閒告訴自己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陳琛吞了吞口水。

    這種操作看起來對自己似乎確實是很好的，因為自己的海量精神力又能夠再提升不少。

    但是。

    老爹啊老爹。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就不擔心我會直接爆體而亡呢？或者是精神海被沖刷動盪變成了傻瓜呢？

    要是被老娘知道了，真不知道他能在家裡謄抄多少遍家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