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鬼

作品:《不如談鬼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因為船頭似乎大幅度的改了方向,李思捷回頭一看,只看到船家半斜著身體,將手中的長杆深深插入河底,然後招呼他也來搖槳。

    「不要多說話,」船家看不太清楚表情,但是語氣非常不好:「划船!」

    這船上還有一副多餘的槳,李思捷便聽話地拿了起來,他按照船家的指示,只劃左側,然而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朝一邊看去,那就是浮屍的方向。看似要和他擦肩而過了,然而李思捷握著槳的手不由得停住了。

    「伢子,」船家叫道:「你往哪兒劃呢!」

    李思捷明明是要向左劃,然而船身卻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右一側,而李思捷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握著槳正要調整方向的時候,卻怔愣了兩秒,隨即大喊道:「這人還活著!」

    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因為眼前這具浮屍忽然睜開了眼睛,青白無神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小船方向,而李思捷正好目睹了浮屍睜眼的一幕,頓時大叫起來。而吳映嵐揉了揉眼睛,看到浮屍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她是不禁嚇的。

    「閉嘴!」船家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來:「這是死屍!」

    明明還活著,還隨著水流忽上忽下地沉浮,李思捷朝水面看過去——況且他也有一點常識,那就是在河裡溺水淹死的人,屍體應該是以一個平躺的姿勢飄蕩在河面上,男人是頭朝下,女人是頭朝天,但是眼前這種像是直直站立在水裡的浮屍,他不認為這是「屍體」,何況他剛才還親眼看到了睜眼,他覺得這人很可能是被水草和泥沙堵住了口鼻耳眼,讓其沒辦法說話呼救。

    於是李思捷扔下船槳,「噗」地一聲扎進了河裡,他心存善念,要幫忙把這個「溺水」的人救上來。

    「別去——」船家大驚,想要攔住他,吳映嵐也喊叫起來,讓他別下水,然而李思捷畢竟是一個接受教育的熱血青年,一來不信鬼神,二來熱血上頭,不顧兩人的阻攔就朝著屍體的方向鳧去。等他游到了死屍身邊,果然近距離看到這屍體口鼻之中,是沒有泥沙和淡色血污的,李思捷就認為這人果然還沒死。

    他伸手去抓「屍體」的胳膊,然而這屍體同樣也直直伸出胳膊來抓他。

    李思捷只感覺到一股冰涼的寒氣裹挾住了他,這「屍體」抓他的那隻手像是在冰箱裡冷凍了一個冬天一樣,讓他皮肉都要凍裂——況且這傢伙抓他的手實在是力大無窮,這種力氣果不其然是向下的,他甚至被帶著吃了好幾口河水,只能嘴裡喊道:「你不要怕,不要緊抓我!」

    溺水之人都是這樣,把來救他的人死死纏住,當做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最後往往是害得救人的人也差點跟著溺死。所以李思捷便想要往後退幾步,從他的束縛中逃脫。

    然而他無法逃脫了,這人第二隻手也來了,而且卡主了他的脖子。這雙有如銅澆鐵鑄一般的手將他勒地幾乎眼冒金星,他伸手去抓眼前這張臉,然而無論他怎麼抓撓,這臉都巋然不動地看著他,誓要帶著他沉入水底——然而忽然聽到「嘩啦啦」地一聲,從他們頭頂忽然伸過來一支魚叉,原來是船家趕著船過來,二話不說,舉著魚叉猛刺在浮屍的頭上。

    吳映嵐尖叫一聲,就看到這鋒利的魚叉頓時就把那隻浮屍的腦袋戳了個洞,然而這洞裡什麼都沒有冒出來,那浮屍也並沒有被擊倒,而是獰笑一聲,在船家拔下魚叉的時候,猛地抓住魚叉一拽,讓來不及穩住身形的船家栽在了船舷之上,差一點就掉下河去。

    吳映嵐急忙抓住了他,看向河裡,就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正在拼死掙扎,但沉沉浮浮之間只冒了一次頭,剩下幾乎都在水中,也跟那屍體一樣,只露出了頭髮在河面上,而他面容猙獰,張大嘴巴連呼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咕咚灌進去一口水,又被拖了下去。

    泛著渾濁的水面上,這一次再也翻不起浪花了,吳映嵐尖叫起來,她一邊大呼李思捷的名字,一邊又哀求船家能下水救他。然而船家無動於衷——吳映嵐苦苦哀求無果,便要自己下水救他。

    吳映嵐並不會水,但是眼前沒有人能搭救她的男朋友,她為愛不顧一切,就要跳入水中——然而就在這時,本來已經平靜的水面忽然又翻出了浪花來,浪花中突然伸出一隻骨節粗大,泡地發脹發白的手,一下子搭住了小船的船舷上,將小船傾斜了太半,河水一下子湧進來,吳映嵐感到她的半個身子也泡入了水中。

    她嚇得死死摳住船舷,餘光看到船家操起掛在船舷上的長杆,朝著那具浮屍打過去,浪花一重重淹過來,吳映嵐口鼻全嗆入了水,然而她死死抓著船舷,居然還真讓她翻身而上,回到了船里。


    船家棄了長杆,似乎知道這東西的厲害,划槳飛也一般逃離了這個地方。

    這就是事情的前因後果。於葳就問道:「你男友生死未卜,你報警了嗎?」

    「報了,」吳映嵐蒼白的臉上,眼睛無神地盯著桌子,道:「一聽說是在河上消失了,都說十有八九溺死了,還給我了張圖,上面標明河上容易發生事故的地點,讓我去這幾個地方看看。」警方不負責打撈屍體,而從河上撈出的屍體自有認領的地方,包括民政部門那裡也受理一些無名浮屍的火化,總之報警了只是備案一下,並沒有實際作用。

    如今吳映嵐萬般無奈找到了沈揆一,想要請他幫忙,尋找男友的下落。

    「海葵,」趙九成津津有味地聽完了故事,對沈揆一道:「像不像是水鬼在找替身?」

    「海葵」是趙九成揶揄沈揆一起的名字,沈揆一沒有說話,反而是於葳道:「水鬼的傳說我聽過,據說是投水自殺或者意外落水而死的人,會徘徊在淹死的地方,變成水鬼。他們會找人來當自己的替死鬼,對嗎?」

    民間傳說中有一種潛伏水中的怪物,即「水鬼」,俗稱「水猴」,遍體長毛,紅目黑面,據說是溺死水中的人的冤魂所化類似倀鬼的鬼怪,必須以溺斃一人來代替,入水力大無比,上岸則無縛雞之力,常變化各種物體於水中吸引人靠近,乘機將人拖入水中溺死。

    沈揆一想了想,道:「那個船家,你有聯繫方式嗎?」

    「他將我放在下河村就走了,」吳映嵐道:「我之後打聽他,村人說有點像是老魏,也不知道具體全名,只說是在河上撿垃圾為生,往來幾百里水路,我也沒有找到他。」

    沈揆一沉吟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了,此事宜早不宜遲,我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去河曲。」

    吳映嵐就千恩萬謝地走了。等關上了門,於葳忽然看到地上吳映嵐帶來的水印還沒有干,就拿了拖把來,拖了一會兒不由得「咦」了一聲,道:「怎麼拖不乾淨啊?」

    這地上的水印來回拖了幾遍,依然是明晃晃水唧唧地,不知道是不是吳映嵐的鞋底踩上了什麼東西,就像明膠一樣,卻又不粘合,在瓷磚上留下了很顯而易見的痕跡。

    沈揆一自己的書屋,卻並不怎麼關心,於葳看不下去便幫他規整書屋,倒是趙九成看到於葳在拖地,就擠眉弄眼起來,意思是這女人已經登堂入室,將這書屋化為己有了。

    於葳拖了半天看到那水漬還在,也就不拖了,只等明天早上買一點清潔劑來好好噴一下。

    沈揆一這一次去山西,趙九成也急不可耐地跟了去,他這快半個月了還沒有接到一單活,閒地發慌,因為趙九成下山一趟,不僅做買賣符紙的生意,還替人看風水、給人算命,據說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傢伙也是有些自得,什麼事情也要湊一湊。

    於葳反正是去不了了,她公司不會放假,從沈揆一那裡拿了書屋的鑰匙,第二天就就過來打理,她專門從家裡帶了一瓶清潔劑,結果發現那一灘水印消失了,像是昨晚上辛苦了近半個小時的功夫都白費了一樣。

    沈揆一和趙九成兩個很快就來到了出事的河曲縣。

    河曲縣比較古舊,好像還留有一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風格。而且因為黃河流經,這裡有各種以黃河起名的建築,比如黃河大街,黃河影劇院等等。他們去樓子營鎮,這地方就在河曲縣城以東10公里的黃河南岸,隔河與內蒙古准格爾旗相望。土山上一看,有長城的磚石,長城在當地叫邊牆,也叫羅圈堡,是古時候駐兵屯糧的軍事要塞。

    這一段古城牆並不是河曲景點,只不過瞭望黃河的話,卻特別便宜。

    沈揆一給吳映嵐打電話,吳映嵐卻沒有到山西,因為突發嚴重的腸胃病,躺在醫院裡動不了了。她在電話里說了具體地址,也就是李思捷落水的地方,河岸邊的村子叫下關村。

    兩人進了村子裡,這村里沒多少青壯年,大部分還去河上撈魚或者種地去了,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來,倒是在村口碰到一個人,是村裡的支書,叫李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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